相思欲绝但为君 130 一心求活无它念(2 / 2)
「欸、欸?」
苑以菡一副活像下巴要掉到地上的样子,逗笑了湘君。「听好!这事只有你我知道……」两人靠近,她在以菡耳边低语,「……明白么?为免传出去落人口实,绝不可声张。」
「卑职明白!」着实松了一口气,苑以菡凝望着湘君如释重负的脸容,「真是太好了,不管是对您来说,还是云暘公主……」
「还不知道能躲多久,别高兴得太早!」湘君愀然道:「至少陛下眼前愿意放弃,此身份我虽不欲得,却仍算得上因祸得福……唯一担忧的,是大概很难再出宫去了。」
「说得也是,咱们只听说公主母女皆安,别说见面,连捎个信也困难。」
湘君顰眉,难掩思念的柔叹一声,「又是数月不见了;如今我的身分又变成这样,她也当了娘亲。我现在更担心沉寂了一阵子的太子那头,不知道又会利用陛下病倒的期间使什么手段。」
苑以菡望着她的愁容,十指交缠着,无言诉说心底的忐忑,一隻信鸽自门外飞抵她肩头,她也没发觉。
「对您而言,只有云暘公主才能给您放在心头,对不?」
湘君闻言回头,苑以菡浓密的眉与大眼灿亮灿亮的,认真无比的求着一个肯定的答案。
「在我身边这么久,无论传信也好、谈心也罢,你应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卑职知道!正因为如此……」以菡没来由的情绪激动,双手成拳,指甲近乎扎进皮肉,渗出血来。「正因为如此……卑职才更是不懂,瞧您千方百计的替她设想,周旋在圣上身边无怨无悔,难道不苦么?为何要为爱让自己如此辛苦……值得么?」
湘君失笑,柳眸间忽然变得温柔起来,「是呀……当然是苦的……」她解下柳叶刀,倚着窗台,「我的命是聿珏救的,起初为了报恩,我可以为她赴汤蹈火……后来却不是了,她不顾身分之别的与我同榻,寧愿触犯圣顏也要与我在一起,即便在世人眼中,我俩有如云泥之别,又是如此背德的。」
「既是如此……」
「就因为如此,我与聿珏之间更显纯粹;我们为彼此用心付出,无怨无悔……唯一渴望的,只有活着。」
以菡为这个答案而惊愕不已。「只为了……活着?」
她頷首,无比坚定。「我与聿珏一心求活……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再见,盼得长相廝守的机会。」她哽咽着,一手收进手心,「为了这个,再苦都能忍!」
以菡的心就像是受到撞击一般,狠狠顿了顿,湘君的心如此坚定,料想宫外的聿珏一定也是如此。
末了,她勾唇一笑,落下的泪掺杂了几分不甘,却也带着更多释然。
「卑职……明白了。」
***
湘君被封为贵人又身兼御前侍卫一事,在宫中与百官之间掀起一阵譁然,梅相与聿琤私下操弄此事,引得眾人对此议论纷纷;藺湘君自一民女擅闯皇宫,几经封官得宠,至此飞上枝头,纵使歷经钦差一职,曾因捉拿要犯而广收民心,仍使名声就此蒙尘。
趁此当头,得了权柄的梅相已拟妥詔书,遵照聿琤的想望,挟带着「戴罪立功」的名义,将聿珏推上使臣一职。
最先知悉此事之人并非身处风波中心的湘君,而是与聿琤亲近的德贵妃以及聿珶。
聿珶急急忙忙的奔至毓慈宫,在那里见着正忙着学习点茶的聿琤。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聿珶气急败坏的质问,手执茶筅反覆搅动、击打着茶汤的聿琤,脸上波澜不兴,「什么怎么回事?」
已经落发的聿珶跪了下来,重重拍地以表不满,「聿珶听说大皇姊向梅相力荐二皇姊出使西荻,还说什么……什么戴罪立功!二皇姊何错之有,究竟戴了什么罪?而且净拣她甫生下孩儿,乐享天伦之际!」
茶汤给茶筅搅得浮了一层厚白细沫,在少懿的点头认可下,聿琤终于满足的吁了一口长气。「想不到点一碗茶如此不易!还不知道本宫的手艺究竟能否及得上你呀?」
裴少懿颇显顾忌的瞥了聿珶一眼,勉强答道:「殿下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定能青出于蓝……」
「大皇姊!」
「稍安勿躁,既然你来了,你就替我尝尝这茶。」将茶汤推向聿珶跟前,聿琤搁下茶筅,胸有成竹的扬手,「来,尝尝。」
聿珶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焉能平心静气的品茶,她银牙一咬,未能遵照礼仪的一口嚥下。
「如何?」
「聿珶来此不是为了喝茶的!而是想问……」
「真可惜,这茶团可是龙团胜雪;就这么给你一口牛饮,当真浪费了。」聿琤似笑非笑的收回茶碗,「你所说的可有疑虑?」
「有这么多人选能出使西荻,为何偏偏挑上了二皇姊!」
「当然是因为聿珏纔是那最佳人选。」聿琤语调骤冷,重新端正了身姿。「西荻目前的情况你可知道?」聿珶成天吃斋唸佛,自然被问倒。她抿嘴一笑,「刘昊死后,朝廷分裂成世子与王妃两派;那王妃曾来过京城,且与聿珏情同姊妹,不管是哪方得势,都能借助这层关係消弭战端;咱们如今大军多压在北关,只靠几路各方营伍,未必能敌得过西荻,加诸关内歉收、粮草短缺……经我这么一说,你该懂了。」
面对她近乎冷血的分析,聿珶难掩神伤,连番哀叹道:「就因为这样……您要二皇姊替咱们长途跋涉,冒着与亲生骨肉别离之苦出使去?」
聿琤托起聿珶,忙不迭换上一张仁慈和善的脸容,「其实……」她以指揩去聿珶眼角的泪,指腹挥画,擦过那及肩的短发道:「大姊最先想到的人是你。」
「我?」聿珶傻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给她点着名。
「嗯,但可惜,你急冲冲的出家修行去了,毕竟西荻世子刘咸尚未婚嫁,若在此刻以和亲名义遣你过去,事情自然好办许多;不过,那可委屈你了。」聿琤柔柔一叹,「还好你如此坚持着要出家修行,也令我打消了这个念头!退而求其次,我便想到了聿珏……」
聿琤一席话,令聿珶不禁胆寒,也再次告诉她,此人的心计究竟有多狠毒;原来不管允不允嫁,她终究要成聿琤手上的棋子,再一次无心却扎实的化作利刃刺向聿珏!
「……事到如今,只等圣旨颁佈了;你就乖乖留在德妃娘娘身边吃斋唸佛,替聿珏好好祷告吧!」聿琤安慰似的拍了拍聿珶,随即起身欲离,毫不恋栈。
「等……等等!大皇姊!」她回头紧拽着聿琤的衣袖,泪流满面,「让我、让我代替二姊……求您!她才刚生下孩子……还来不及听她们……听她们喊她一声娘呀!」
聿琤朱唇却是浅扬,她搭上聿珶的手,「圣旨已经下了,只差接旨而已;你当初出家的意念如此坚决,也不是为了聿珏么?好罢!我成全你就是了,现在你却又改口了?西荻世子大概不会要一个已经落发出家的尼姑吧!」她冷情而残酷的拨开,过程中连个眼神都没给。
「不!不……求您了……大姊!太子殿下!」
兴许是听闻聿珶求见聿琤的风声,匆匆赶来茶室的袁既琳与正要离开的聿琤撞在一块儿。「太子……公主殿下!」
「让你把人带回常清阁,记住,在聿珏出使之前,别让她告上父皇那儿。」聿琤瞇细了眼,语带警告的说道:「本宫就把人交给你照看着了,懂么?」
「下、下官知道!」
行至回廊处,聿琤回想起妹妹绝望又无助的表情,忍不住掩嘴而笑,随后跟上的裴少懿知道她所笑何事,聪明的不去打扰。
「如今算是万事俱备了。」她拊掌,与裴少懿互望。「走,摆驾!」
「您要亲自去?」
「当然,由我亲自把圣旨交给她!」想起聿珏曾经对她甚为依赖,感情甚篤的那段期间,聿琤不由敛起笑容;她负手而行,不无感慨的道——
「这或许将是,咱们姊妹此生所见的最后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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