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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跑那去了。”

“妈,”岑矜稳住声线:“我想问你件事,爸爸是不是跟齐老师——就宜中那个数学组组长认识?”

“你问这个干嘛?”

岑矜瞥了眼李雾,说:“你还记得我跟吴复资助的那个小孩吗?我今天是来接他的,想把他弄宜中寄读,他爷爷……”

话音未落,已被母亲炸声打断:“你还跑去接小孩?”

“对啊。”

“你闹离婚还有心思管这些?啊?”岑母腾得声调尖昂,好像往岑矜耳里狠狠砸下一只玻璃器皿:“你自己的小家都经营不好还跑去当什么慈善家呢?”

岑矜绷起背脊,也想靠高音压制和取胜:“你以为我想?吴复不管了谁管,让人孩子自生自灭吗?”

“我真想不到离婚这种事还能发生在我女儿身上!还管人家呢!管好你自己吧!”

“我怎么没管自己了,”气血上涌,岑矜双眼泛滥,口不择言起来:“我好得很,还想问你们呢,不是你们逼的我会来资助?不是你们逼的我犯得着大半夜还在荒郊野岭待着开这些破路?没你们我根本碰不上这档子事!”

“谁逼你了?我和你爸谁逼你了?”岑母更是怒不可遏:“当初要嫁吴复的不是你?你要不跟吴复结婚那更没这些事,这会反倒怪起我们来了?!我就说怎么不见人,原来早分居了,还瞒着父母?你厉害,能不远千里跑胜州接小孩,你自己小孩呢,你早点多花心思怀小孩吴复能提离婚?你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家小孩?”

如被当心一刺,岑矜泪水扑簌簌地掉,哽咽回道:“行,你们都没错。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还要开车,别再打给我了。”

岑矜按断通话,去抽纸巾,胡乱擦起来,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倾力维持了半日的体面,跟纸雕一样不堪一击,能被母亲三言两语轻易粉碎。

泪眼朦胧,岑矜想起旁边还坐着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失言。

她双目通红,转头看向李雾。

少年仍正襟危坐,唇线很直,看不出多余表情,他安静地平视着前窗夜景,免于自己有一滴眼神流露过去,令她难堪。

他就像一片灰影,一团冬日的雾气,习惯隐藏,不被在意;仿佛也是在……努力证明,他并不在意。

一瞬间,岑矜被巨大的负疚感压垮了,她躬下身子,捂紧了脸,泣不成声。

第6章 第六次振翅

返程后半段,岑矜没有再跟李雾说话,沉默而专注地开着车。

高速一望不见头,前方蒙昧,车灯只能照出窄小的一圈。

李雾也悄然无息坐着,从不东张西望,好似一尊石像,直到他们进入宜市范围,满城璀璨才让这个少年不由自主侧目打量。

这里与他的家乡截然不同,楼宇林立,高架交错,灯火像是会发光的液体,渗透了这座城市的每一处。

车流则是鱼群,穿行其间,生生不息。

李雾一眨不眨盯着窗外,喉咙逐渐发紧。

倏地,他留意到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像是漂流瓶里的一只陆生昆虫,渺小低微,毫不起眼,他误闯此地,在没有归属感的深海中窒息。

少年当即收回视线,心突突狂跳起来,他握拢两只手,不知要如何自处。

好在身边女人与他说话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他像捞到一根水藻般快速回应:“嗯。”

岑矜斜他一眼,注意到他有些虚晃的目光:“坐累了吧。”

李雾摇头,想起她还在开车,肯定没看自己,就开口道:“没有。”

岑矜问:“先带你去我家行吗?”

李雾说:“好。”

“房子不算大,但有两个房间,你暂时先住客房。”

“嗯。”

……

他们有问有答,不觉光阴流逝,路途杳远。

岑矜所住的小区,绿化极佳,仿佛一间偌大的生态园。不同于山林的狂野生长,这里每一处草木花石都是别致的修饰,膏白色的欧式洋房耸立其间,如同童话里才有的古堡。

岑矜的房子就在其中一间“古堡”的三楼。

这是二十岁生日时父母送她的礼物,由她选址,装修也全凭她意愿。

大学那会,每次在寝室待得不舒服了,她都会回这里住上一阵。后来跟吴复恋爱结婚,每回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她也会逃到这里平复自己。

岑矜一直把这间屋子当作她的私人象牙塔,除了丈夫与闺蜜,她不曾带任何人来过,父母登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李雾是个意外。

所以家里没有多余的男士拖鞋,换鞋时,她直接把吴复用的那双拿给李雾。

李雾接了过去,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无所适从。

可岑矜这会很累,疲于应付,也不知道怎么表示才能让他在短时间内接受和习惯新环境,索性简单招呼:“换好了随便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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