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第12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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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狄元英估错了形势,梅长生与大长公主当初远不是相看两厌的内情,以至于他元旦宴上听闻陛下要擢梅长生为宰辅,第一个念头便是防着他秋后算账。

狄夫人得知他的担忧,还在家中笑他多虑:“那梅郎君我亦见过的,风清霁月一位才学公子,怎么会小肚鸡肠呢。只可惜,我瞧着刑家芸娘子与他倒般配,不料竟不成。”

真是妇道人家!这会子还想着刑芸呢,狄元英悔不当初,他便是听了那丫头片子的一面之辞,差点害死自己。

过往亦定,日后他在梅长生手底做事,唯有提起一万个小心,哪里还敢以师兄弟相称。

梅长生见他眼色变幻不定,倒好笑起来,未再说什么,告辞踅身出来。

折去一趟南囿,而后出了宫。

宫门外,姜瑾正轻跺着脚等候公子,忽见公子拎着条儿花枝走出凤阙,捻指把玩,意态闲懒,仿佛入宫不是去晤对而是去赏花的。

他愣了一愣,上前将风裘披在公子身上,“公子,一切可顺利?”

“没什么不顺。”梅长生问道,“公主回府了?”

“是,今早出宫回府的,中途路过宜春乐坊,凤驾停憩,眼下八成是在坊中。”姜瑾早将宣明珠的行程打听得明明白白,就等着公子问呢,忙不迭有一说一地回言。

梅长生听后果然微微抿起薄唇,“那么这便过去吧。”

姜瑾心松一口气,如今见公子一笑真是太难了,搓了搓双手,快步去将宫墙下的马车驾来。

宜春乐坊中,杨珂芝负手啧啧称奇地打量着宣明珠,“不得了,可不是年关底下那一脸丧气相了,咱们的公主殿下这是打哪儿滋润回来的呀?”

她知道梅鹤庭回来了,也听闻皇帝赏功臣在宫里含麒阁住了三日,这两人之间的猫腻,杨大娘子就算没亲眼见着,从老朋友这张红光焕发的脸上瞧也瞧出来了。

身披狐腋围肩的宣明珠饮一口错认水,冲她莞尔一乐。

都是自家姐妹,她之前的压抑是真压抑,而今缓过那口气,松快也是真松快,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德性!杨珂芝望着她脸上那片惬意满足的神色,摇摇头:“我可真有点害怕了。”

宣明珠知她嘴里没好话,妩媚地翻翻眼皮,还是纡了个尊问:“怕什么呀?”

“怕你再和我绝交一次。”杨珂芝有几分心有余悸地问,“妹妹,你不会又陷进去了吧。且说我不是劝分不劝合的人,只是有些不明,你与他过去那七年,不是短短几个月——真的不计较了?不似你性情啊。”

听她这一说,宣明珠默了片刻。

这个问题其实她自己也想过。在扬州时,梅鹤庭曾请求她,想要两个人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她曾被这个说法打动过,那些个黏乎在一起日子,也确实有种没头没脑的快活。

可后头的事又证明,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之间横亘的事太多太重了,若说他能砸碎一只瓷,又能将天下瓷全都抹去吗?

既不能,左右捂在皮肉底下的烂疮都挖出来了,陈腐剜去,伤疤已留,她不是经不起疼的人,莫如带着那些过往,纠偏引正地走下去。

她想再试一试。

这不全是哄他的话。

“小芝姐姐,你说得是。”她双手呵着冰水璧的杯盏,“我的心不是池塘里的水,不是下场雨,便能重新注满的,”

门扇之外,梅长生听见此语,淡然垂睫,眸色犹然是那片没有波澜的黑,没有伤色,甚至无声笑了一下。

他将手中那枝墨梅轻柔地插于窗棂,转身下楼。

“不过啊,”轩舍中,宣明珠歪头笑了一下,挤出一枚俏丽的单酒窝,“闲着也是闲着,何妨试着种一池荷,也许正因有淤泥,才会莲香四溢呢。”

第99章 “殿下亲亲我。”

从宜春乐坊出来,梅长生的车驾去了趟护国寺。

初五是佛寺办法会的日子,聚僧讲经,大祈愿,净心坛座无虚席。宝殿长阶两侧的积雪染了禅香,在阳光之下显出圣洁庄严的意味,梅长生不适地眯了下眼眸,跺跺靴底的污泥。

方丈睿德禅师闻信迎出见拜。

他是穿公服来的,拱手还礼,从白裘中露出一段紫气凌云的锦袖:“方丈无须多礼,梅某奉圣命来见一见宣四爷,问几句话。”

宣焘此时正在后阁独立辟出的一间禅室里,百无聊赖,没正形地趴在桌上弹两只玻璃球玩儿。送傩在旁默坐,门外头还有四个禁军出身的侍兵把守。

他而今的身份特殊,陛下大婚之后,破天荒将这位失势已久的叛王从废寺迁置于护国寺,君心难测,谁也说不准是不是有转圜宽赦他的意思。

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软禁依旧是软禁,平常他走不出这间屋,宣焘倒是习以为常,派头拿捏得大爷似的,要素酒吃素肉,加之屋里还有个美娇娥,真不知是思过还是破戒来了。

一来二去,“四爷”的混名叫开了,老一辈宗亲私底下嘀咕:鬼老四这个祸害,看样子不是个早死的命。

说话间梅长生到了,对门边侍卫道辛苦,四人受宠若惊,识相地退避一地之外。

他进门,送傩起身垂手立在一边,宣焘撩眼皮瞅了梅鹤庭一眼,下巴担在桌面上没动。

呼一口气吹弹球,凉声凉气儿的口吻:“听人说你登阁拜相了,好生气派!送傩,瞧见没有,你家主子择婿时爷便说过,这是头养不熟的狼,眼里不稀罕情爱,转头求的还是功名。啧啧,可惜没人信啊。”

梅长生未理睬他的冷嘲热讽,坐下拈起一只石冻杯,给自己倒杯茶,“四哥住得还习惯吗?”

他张口便叫四哥,宣焘瞬间僵住,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

随即想起自己挪窝的缘由,宣焘眯缝起眼睛乜他:“你今既来了,就把字条上的话说明白,什么叫法染不利明珠,求我代为周全?法染一个出了家的,他有什么勾当?”

梅长生如玉的脸向门边轻转,眼锋微寒:“问他本人岂不更好。”

话音落,随着门外一声佛谒,一裘海青袍翩然而至,正是法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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