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病入膏肓后 第32节(2 / 2)
沉寂中,迎宵侧前一步,代主道:
“我们殿下的意思,明媚夏日,赏赏花听听戏原无什么不可,只是诸位的嘴巴请夹紧些得好!须知山水有相逢,得意时莫忘了形迹,失意时才不会走窄了路。”
迎宵目光一偏,突然呼喝:“怀宁县主好规矩!长公主玉颜在前,你却抬手捂面,是自知没脸见人,还是成心对长公主不敬?”
被点名的刑芸后背颤栗。方才,她跪在那袭明黄的袍服下,恰被金蟒鼓出的睛目死死睥视,不知怎么就想起那日梅师兄一双冰冷的眼睛,警告她不准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
虽则二人如今离昏了,但她深知梅师兄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一种隐隐不知何来的忧惧摄住她,所以她才下意识抬手遮住了脸,露出了蠢相。
她心中,有万千不服,长公主也不过仗着命好,托生在中宫娘娘的肚子里头罢了,所以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否则,否则……
可否出大天来,既定的命数也更改不了,身份的落差如天堑一样横亘在她面前。刑芸越想越无望,咬唇泫然欲泣。
宣明珠目光冷冷地扫过她,多一眼都嫌耽误功夫,转眸俯视郭氏:
“若王妃教不好女儿,本宫身边还有几位掖庭出来的管教嬷嬷,正好送来给王妃分忧。——还有,淑娘娘有了春秋,喜好清静,王妃今后无事就别进宫了。”
慎亲王妃正暗恼刑芸登不上台盘,忽然听见此言,心里似被尖针扎了一下子。
——昭乐不会知道那张皇榜求子的传言,是她散布的了吧?
慎亲王妃的面色青白紫各色纷呈,宣明珠微微一笑,敲打的目的达到,轻描淡写转了身。
抬指遮眸,望向盛大的骄阳,声音矜贵而娇懒,“都起吧。接着奏乐接着听啊。”
前来赴宴的贵妇们此时悔得肠子悔青了,哪个敢听实,心有余悸地盼着长公主迈步。
见她抬靴欲行,众人松了一口气——忽而长公主又定在原地,大家心中复惊。
只见两个穿公服的男子绕过屏阑走来。
打头那人,通身织锦绣襕,那沉敛如一簇冷火的深绯颜色,灼人眼目。
宣明珠确定没听到传报声,所以,他是硬闯进来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正要走,那双涉水而来的皂靴到了近前,轻挡住她的掐金挖云凤纹靴。
似游湖的舟楫无意碰动了荷茎,随漪轻让,再无声横渡在前。
“殿下。”
梅鹤庭低音清泠。
原本他急于入宫上疏,半途手下人却探听到长公主离宫后进了慎亲王府。
鬼使神差的,便折道跟了过来。
便见了这样的她。
今日的宣明珠,如一尊焕然浴金的菩萨,如一把遒秀出锋的金错刀,是他在往日闺阁中绝未见过的样子。
曾经他以为她是他的樊笼,原来,他才是她甘心藏敛的刀鞘。
如今鲛绡破了,秀刃便露出了无匹的锋芒。
梅鹤庭深深凝视她一眼,稳住轻颤的手指,扣紧掌中奏本。宣明珠瞥眼瞧见了,对迎宵语气轻快地哂笑:
“你我打个赌,猜猜梅少卿这本折子里,数了本宫的几条罪状?”
说罢要走,梅鹤庭抿唇握住她的小臂。
宣明珠眉头微蹙。
他未替自己解释,而是转向对面的刑芸,“某上次是不是说过?”
旁人皆一头雾水,唯有刑芸惶如惊兔。
她快要冤屈死了——不露面也不成,露面也不成,这两人一对欺负人,可还让人活不活?
不待她辩解,梅鹤庭冷声道:“姜瑾,将府门外的衙役叫进来,请怀宁县主去堂署坐坐。”
“梅大人这是何意?”
慎亲王妃隐忍到这时,终于发作了,这前两口子当王府是戏台呢,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老身尚未计较大人闯府之罪,大人凭什么带走我义女?”
“刑县主涉嫌结营内阁大臣干政,某既敢拿人,自有确凿证据。”
他剑眉入鬓,声音似穿石的滴水结成冰,冷而硬,绊着宣明珠衣袖的手却始终控着力道。
不许她走,也防着她疼。
“至于王妃娘娘,下官也有一问,您日前是否入宫见过淑太皇太妃,是否从她口中,听说过日前宫里张皇榜的内幕?”
慎亲王妃袖管筛糠,余光看了宣明珠一眼,强撑着一世的威严道:“你、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怀疑到老身头上了吗?可知侮蔑皇亲国戚是重罪!”
先是一惊又被一吓,宣明珠都有些同情这位老王妃了。
忍不住,便笑了一声,梅鹤庭这是唱的哪一出,难不成,要在众人面前为她讨回公道吗。
长公主不耐地甩动一下胳膊,梅鹤庭锦绣下的臂肌绷紧,众目睽睽下,将她的衣袖紧攥回来,复又放轻力道。
宣明珠不想当着这些人与前夫拉扯,不好看相,便侧眸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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