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罚(1 / 2)
秦肃之刚刚在樱桃颈动脉上画下这条蓝线的时候并没怎么用力,笔尖接触到樱桃的皮肤,有着非常轻微的凉意,樱桃却觉得好像一盆冷水从她头上浇了过来,把她浇得心底一片冰凉:这才过去两分钟,她就已经被秦肃之画到了要害。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用企求的目光看了秦肃之一眼,眼角立刻就红了。
秦肃之并不为所动:“刚才说没说不能哭?忍着。”
樱桃怕的就是他这个态度,示弱得不到回应,说好的舞剧也光速泡汤了,她简直想立刻放声大哭,却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逆着秦肃之的意思来,只好一边努力地抬手抹眼泪,一边肩膀耸动得越来越厉害。
秦肃之眼见着越来越多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颌又滴落下去,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这下连脸也板不住了:“女娲捏你的时候是不是没用泥巴,全掺水了?你这简直是孟姜女转世。”
樱桃用力地擦了一下下巴上的泪水,恶狠狠地瞪着红眼睛看他:“你少说晦气话!我男朋友又不会死。”
秦肃之没想到樱桃居然对他随口一句话较起真来,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个比喻太不妥当,连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和樱桃当然是要互相纠缠到一百岁的。”
他这么半路插科打诨了一下,樱桃倒是稍微止住了眼泪。秦肃之便不再逗她,手中的蓝色彩笔再一次举了起来。这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樱桃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立刻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这股冲动。她总算从刚才的失败里总结出来一点浅薄的经验:纯拼速度,她是绝对拼不过秦肃之的,想要在秦肃之的手底下撑的时间长一些,她必须得尽可能地发挥她的优势。
心心念念的舞剧已经没了,一道笔痕十下皮带的压力却还顶在头上,樱桃感觉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她迅速地敲定了接下去的策略,秦肃之这一次伸手过来的时候,她的上半身几乎是瞬间在秦肃之的视野里消失了。这回就连秦肃之都愣了一下神,才发现樱桃的腰肢柔软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向后弯了过去,她双手撑住地面,做了一个舞蹈动作当中的后桥,正好闪避过了秦肃之画过来的这一下。
樱桃一连翻了两个后桥,她拼命地试图拉远和秦肃之的距离,但秦肃之只在她第一次下腰的时候短暂地分了一下神,很快就重新专注起来。樱桃的小伎俩初始还算有用,可是秦肃之很快就适应了她远超常人的柔韧性和灵活度,樱桃意识到秦肃之只失误了两次,之后再预判她的动作便又变得准确起来。
她根本想不通秦肃之为什么会有这么惊人的反应速度,第七次被秦肃之掀翻摔倒在垫子上的时候,她已经累得完全爬不起身,只能气喘吁吁在垫子上缩成一团,哭声控制不住地断断续续往出飘。
秦肃之在她面前蹲下身,伸手去拉她起来:“哭起来还没完没了了,我告诉你,你越哭,反应就越慢,这是个负面循环。”
樱桃的两侧颈动脉都已经被画了六七道笔痕,她呛咳了两声,抬手挡住眼睛,并不去理会秦肃之递过来的那只手,只费力地哽咽道:“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头发已经全湿了,一缕一缕地粘在脸上,上身的T恤也被汗水洇湿了大片,紧紧地贴在身上。秦肃之虽说是在认真地寻找着她动作间的破绽,目光也总是控制不住地往她完全显露出形状的胸前飘,见她现在两颊通红,脸上汗水淋漓,知道她已经是到了极限,现在就是放条狼在她身后追着她跑,她恐怕也是起不来了。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眼远处通讯环上的计时器,又盘膝在樱桃面前坐下:“这还剩下半个小时,你怎么的,要我在你身上玩填色游戏,把所有地方都涂上色吗?”
他一边说,一边再次拔起笔帽,作势就要继续往樱桃身上落笔。
樱桃的左手肘下意识地在地上撑了一下,但她上半身只抬起来小半截,就又重重摔了回去。她眼睁睁看着秦肃之手里的笔离她的脸越来越近,生理和心理的承受能力都到了极限,她吓得大哭起来:
“不行——!”
她哭得浑身都在哆嗦,眼泪真的成了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出流。但即使她嘴里怎么求饶,说尽了她能想到的所有软话,秦肃之手中的笔尖还是落在了她的右侧太阳穴上。樱桃顿感回天乏术,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干脆趁着现在哭了个彻底,都没注意秦肃之一共在她脸上画了几道线。
秦肃之由着她哭了好一阵,才说:“你哭这么惨,搞得我好像多欺负你似的。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选:一,剩下这半个小时你就躺在这里,我拿着这根笔把所有我能画的地方都画上;二,时间我不给你算一个小时了,就截止到现在,但是皮带翻倍,一道蓝线是二十下。你选哪个?”
——哪个都能要了她的命!
樱桃真的想说哪个她都不想选,但是秦肃之已经用手里的笔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我给你五秒钟的时间,你快点想,不要假装思考来拖延时间。五,四,叁,二……”
突然的倒计时让樱桃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她赶在秦肃之倒数到“一”之前连忙开了口:“第二个,我选第二个!”
她话都说完了,才意识到皮带数目翻倍对她来说是件多么难捱的事情,她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颈侧,大致算了一下一会要挨的皮带数,就被这将近叁百的天文数字吓得又哭了起来——秦肃之今天难道要打死她吗?
秦肃之老神在在地盘膝坐着,放任樱桃一口气哭了约莫七八分钟,听见她哭声总算渐渐小下去,呼吸也没之前那么急促了,就重新向她一伸手:“起来吧,该回你房间去了。”
他不提回房间,樱桃还能继续在这里装鸵鸟,他一提起来,樱桃才压下去的哭声就又变高了:
“我害怕……”
秦肃之点点头:“我这可不是就为了让你怕吗,不然你一天到晚还真觉得自己能拳打镇关西,脚踢蒋门神,会两下子拳脚,你很牛吗?那个什么邹雨彤拿着刀你都敢往上凑,那时候你怎么不害怕呢?”
樱桃低声道:“我是真的看她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不然我也不敢这么托大……”
秦肃之说:“整挺好,你自己还知道你托大呢?”他稍微加重一点语气,“一个手持利器的人有多危险,这个道理你还用我教你吗?她邹雨彤越没有经验,你和她对上的时候不确定性就越大,你默认的对战规则在她那里是完全不适用的,她拿着刀的手只要一抖,就不一定偏哪去了——”
他停下来讲话,仔细看了看樱桃的表情,又说:“我看你也不是不知道,你没受重伤就是运气好,我犯不上费时间和你讲这些。”
樱桃恹恹地重新抬手捂住了脸。
秦肃之说:“你现在这个做事习惯,我反正一时半会是给你掰不回来,我就也不在这上面白费功夫了。你既然觉得你自己能打架,会打架,哪怕别人拿着刀也伤不着你的要害,那什么时候你在我手底下也能撑过去十七八招,我肯定再也不为了这事情和你纠缠——你比我都厉害,我就用不着替你担心了,对不对?”
樱桃啜泣了一声,没有说话。秦肃之拉住她的手:“站得起来吗?还是我抱你回去?”
樱桃就把另一只手也向着秦肃之伸了出去。她没说话,张开两只手的态度却很明确,这是想让秦肃之把她抱回房间。秦肃之笑了一下,他俯下身,让樱桃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自己一手环住樱桃的肩膀,一手绕过她的膝窝,稳稳当当把她抱了起来:
“怎么这么喜欢撒娇呢。”
樱桃小声说:“死刑犯临刑前还能吃顿好的呢,我让你抱一下还不行吗?”
秦肃之说:“那怎么能不行呢,我女朋友有时候虽然很气人,但是这么可爱,多抱一会那是我占便宜了。”
他顺手拿走了刚才放在垫子旁边的拳击绷带,将樱桃抱回她的卧室,又锁上了门,才把她慢慢放到床边坐下了。樱桃其实根本就坐不住,但是想站起来腿上也没有力气,她屁股一沾上床,人就又开始掉眼泪,秦肃之却没顾上管她,他翻箱倒柜地从角落里找出来医疗箱,拿出碘酒、棉签和一卷防水绷带,又走回樱桃身边:“把你左手伸出来。”
樱桃一边垂着眼睛流泪,一边倒也乖乖伸出了左手。之前校医给她包扎过的绷带早就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被汗水泡湿了,还没完全凝结的伤口沾上汗水,蛰得她伤处一跳一跳的疼。樱桃自己没脸喊疼,就以为秦肃之也没注意到,她还以为一进屋来自己就得挨打,没想到秦肃之居然是要先给她把绷带换了。
秦肃之一圈一圈解开她的绷带,这才看见她的左手小臂上从手腕外侧一直到手肘,被划出一条足足二十厘米的伤口,虽然并不深,但是没凝固住的鲜血和汗水混在一起,把伤处两边的皮肉浸泡得发起白,一眼看过去还是很骇人。
樱桃自己没什么反应,秦肃之却没忍住倒抽了口冷气:“——这么长一道口子,你和我说伤得不重?”他用棉签沾着碘酒给伤处重新消毒,棉签一碰上伤口,樱桃就控制不住地瑟缩一下,她紧紧地抿着嘴,指尖不易察觉地颤了两颤,看得秦肃之心疼死了:“伤口都泡成这样了,刚才你怎么不说,还在那硬撑?”
棉签沾着碘伏,碰上一次她的伤口,樱桃就跟着哆嗦一次。她疼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听见秦肃之说话,却还反过来宽慰他:“其实没有很疼,再说我看不到绷带里面什么样子,还以为没什么大事呢,就没和你说。”
“扯淡,”秦肃之说,“除非你痛觉神经失灵了,不然怎么可能不疼?这你不嫌疼,你爸打你你怎么知道疼呢?”
樱桃还居然认真地想了想:“……那还是不一样的,我主要是害怕,一害怕就觉得很疼,但是手上这个伤我又不害怕……”
她越说越离谱了,秦肃之听了一耳朵她的“害怕就疼”论,气得差点没厥过去,只好在心里面默念大悲咒,心想等一会拿了皮带过来,你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怕不怕吧。他很快给樱桃手上的伤口重新消好毒,帮她缠上了新的绷带,又把从小冰箱里取出来的运动饮料拧开,让她喝了两口补充水分,才说:
“行了,我看你也歇过劲来了,你自己对着镜子数一下身上有几道蓝笔印吧,算算一会要挨多少下。”
樱桃没精打采地站起身,双脚才踩实地面,她腿上就是一软,还是秦肃之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直接摔在地上。秦肃之见她累成这个样子,也不敢再松手让她自己走路了,他半推半抱地把樱桃带到落地穿衣镜前,示意樱桃自己去看自己的脖颈两侧。
樱桃其实对自己到底被画了几道笔痕是有着大致的概念的,她先数过了左侧,发现单这一面颈侧就有足足八条蓝线,眼睛就跟着一酸,她又去看右边,视线还没落到镜中她的右侧脖颈,她就先被右边太阳穴上的笔痕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刚才她躺在地上的时候,秦肃之坐在她面前画的。她那会哭得很厉害,只记得秦肃之在这边画了半天,但是具体画了多少道她已经毫无印象了,这会看着镜子,她才发现秦肃之居然在她的太阳穴上画了一颗蓝色的心形图案,他之前涂涂抹抹半天,原来是把这颗心的颜色给填满了。
樱桃震惊地抬眼看向镜中的秦肃之:“你怎么……”她又凑近了去看这颗心,发现秦肃之把里面涂得满满当当,想数究竟有多少条线也数不出来,只好十分没底气地问,“……这个还算吗?”
“算什么算,”秦肃之差点没被她逗笑了,“我画了那么多下呢,这要是还算进去,你还真是不怕我把你给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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