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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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那日, 清吏司突然接到了刑部转过来的一封公文。

公文是自秋浦府送来的,前几日,秋浦州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秋浦是个历史悠久古色古香的地方, 素有“千载诗人地”之称, 其中另有一种非常吸引人的,那就是傩戏。

傩戏又叫做鬼戏,是一种商周时候就流传下来的古老仪式,本来是用以驱邪避疫或祭祀鬼神、以示喜庆之类的舞蹈。

发展至今, 已经兼具戏剧跟舞蹈之长,成了一种很正式的礼仪典祭。

而秋浦洲, 则更注重傩戏之典, 因而闻名远近, 每当有重大的傩戏出演,必然人山人海, 不仅是秋浦洲, 甚至皇都也有不少人特意前往赏玩。

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按照历来的规矩, 秋浦洲自然也要办一场盛大的傩戏“鬼荡”仪式。

优选的傩戏班子早就开始了排练,负责在前领舞的傩戏班子, 正是秋浦本地最具盛名的冠家班,这天冠班主开了存放傩戏行头的库房,准备让弟子们上了行头演练一遍,谁知才打开门,就看到竟有一人靠在墙边坐着,头上戴着傩戏的鬼面具, 像是睡着没醒的样子。

冠班主一看大怒, 以为是哪个弟子昨晚上偷偷摸进来胡闹……也许是喝醉了酒, 毕竟班中多是青年弟子,也常瞒着他出去喝酒乃至干点不入流的勾当。

冠班主心中怒极,不由分说地上去抬脚就踹:“混账东西,当这儿是什么地方……”

这人抖了抖,并没有起身,头上戴着的狰狞鬼面具毫无表情,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更带了几分嘲讽。

冠班主以为此人醉的太过,又怒他居然还敢带着傩戏的面具,实在是一种糟践,当下便伸手想要将那面具摘下。

不料抬手一拉,异乎寻常的重。

本来这傩戏的面具是用柏杨或者酸枣木雕刻的,因为沉重,所以要用绳子或者布带紧紧地固定在脑后。

冠班主因为生气,也没想就去给他解开,见提不起来,便再度用力!

不料这一下子,便出了事了!

这冠班主用力一揪之下,那傩戏的面具是给扯下来了,但与此同时也给提起来的,却是底下那人的头!

冠班主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着手中沉甸甸的,可目光下移,自然看见了底下那人血呼啦擦空荡荡的脖颈子,看着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血的眼睛正诡异地注视着他。

冠班主眼睛发直,木讷地转动目光看向手中所提之物,与此同时,原本被束缚在傩戏面具底下的那颗头,终于缓缓地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那颗头在地上打了几个转,面朝上地停了下来,脸被血染了半边,两只眼睛却直勾勾地向上瞪着。

冠班主晕了过去。

而在他身后门口处,本来想要来领行头的众弟子,也把这一幕看了个正着。

杀人案子,本来不是十分罕见,但这一件把傩戏班子牵扯在内,就有些奇怪了,可最奇怪的是死者的身份。

这死者,竟然本地的荫廷侯府的管家!

荫廷侯知道消息后自然也惊怒非常,当下便命把冠家班上下所有人都捉拿归案,严加审讯,找出真凶。

本地知府衙门碍于荫廷侯的势力,又且也知此事非同一般,所以也立刻派出了三班衙役,把冠家班整个封住,相关人等都拿在狱中详细审问。

但不管如何询问甚至用刑拷打,冠家班上下没有肯招认自己杀人的。

至于那侯府的管家为什么会出现在冠家班倒是清楚,——只因为冠家班名声在外,荫廷侯府的老太太也很是喜欢,所以想在下月中秋的时候请他们前去府内表演。

不过虽然侯府的面子很大,可冠班主却没有答应,这倒不是他们故意的。只因为他们这班子声名远播,早在开春之时,预约的人就络绎不绝的,中秋三天,每天都排的满满的,难道要为了侯府而辞了这些早定好了的人家?

故而竟是不能从命了。

事实上在今日之前,这管事已经来过一回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来试图劝说。

据冠班主所说,他知道此举必然得罪侯府,所以特意叫人摆了一桌酒席招待管家,想让他回去跟荫廷侯好言好语地解释一番。

两人吃喝了半天,管家便说小解就走开了,后来就没回来。

冠班主派人打听,据说是他已经走了。

班主当时还觉着事情做的不妥,这管家回去一定不会说好话呢,哪里想到他居然死在这里了?

因为没有人肯招供,知府大人也有些无计可施。

但荫廷侯施压的很厉害,他本就恼恨这冠家班不识抬举,居然还得让他们府内三番两次的请,请不成不说,且还行凶杀人,这如何了得?

因此他一定要杀人凶手为管家陪葬,而且他认定了杀人凶手就是冠班主。

这件事当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秋浦。

而知府衙门的监牢虽然大,可也不能关住所有的冠家班弟子,毕竟那也是近百号人,有的弟子放出来后,便说起此事,都替班主喊冤。

这老班主虽是下九流的出身,但因为他从小就演傩戏出身,技艺精湛,如今更带了班子,这几十年来认识的人自然不少,逢年过节他带着班子去一些达官贵人家里请安演戏,也累积了不少人情。

而且冠家班在百姓的口碑中也是极好的。

当地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定是冠家班杀人,杀人者死。

而另一派,则觉着事有蹊跷,不应草菅人命。

知府大人这边,每天都有人来找他“说话”。

而来说话的也自然分成了两派,一派温和同情地给冠班主说情,希望他秉公处置,不要被荫廷侯压倒;一派义正词严地要求重判,也是要他秉公处置,别放走了真凶。

知府大人左右为难,如同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不知要往哪头跑。

无可奈何之下,他便将此事禀告了刑部,希望能够派大理寺下来协助办差。

毕竟此事涉及很多的本地势力,得罪哪一家都不太好,真的要做到“秉公处置”的话,一定得搬外来的救兵,这样才可能不被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掣肘左右。

刑部接到公文后一商议,这种地方上内斗的事情,竟还特叫大理寺派人,实在无能的很。

正要驳斥,却又想起吏部新建的清吏司,顿时有了主意。

何不就叫清吏司的人去?又为难了吏部,又不拂逆地方上的面子。

本来,钱括在接到这道公文的时候也是有点皱眉的。

死的不过是荫廷侯府的管家,又不是什么官儿,又不是荫廷侯自个儿死了,凭什么叫他们去?

他心里嘀咕而不敢高声,但有的人可没这么客气,那就是在场的苗大人。

苗可镌抱着双臂道:“有意思,这难道说,荫廷侯府里要是有一只狗死了,也要派我们过去查查?真当我们整天没事儿干了?”

那送公文来的,也是吏部上面的,闻言忍笑道:“苗大人,还是别说了,之前接到公文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个意思,想叫刑部推回去,只不过他们显然有备而来,说什么……”

刑部来人振振有辞地:“既然死的是荫廷侯府的人,此事当然就跟荫廷侯有关,甚至可能是向着荫廷侯而来的,涉及侯爵,自然跟清吏司有关了。”

把对方的话复述了一遍,吏部这人又道:“他们还带威胁的呢,说这次才死了个管家,要是不理会,万一下回是荫廷侯府出事,就是我们的责任了。”

“他妈的,荫廷侯这还没死呢还预告上了?”苗可镌怒道:“何况秋浦要的是派大理寺的人,干吗非跟我们过不去?这刑部扣帽子的本事倒是一流。”

钱括怕他更说出不好听的来,便忙制止了:“其实这也是好事,可见刑部看得起咱们,既然公文都留下了,自然不能再退回去,现在想想该派谁去吧。”

韦炜不慌不忙地出了个鬼点子:“不如派那三个……反正这是可有可无的差事,叫他们去混也行。”

苗可镌看了他一眼:“行了,既然咱们在这里,索性就咱们接着吧,今儿是休沐,叫他们歇会儿,而且往秋浦紧赶也要半天时间,他们毕竟是新进来的,没什么经验,没有立刻外派的道理。”

韦炜叹道:“要不怎么说你口硬心软呢,对着他们的时候,凶神恶煞一般,这背地里倒是很疼爱他们嘛。”

苗可镌道:“我对他们严些是为了他们好,现在也同样是为了他们好,都是好苗子,不用干这些揠苗助长的把戏,反正他们未来可期。”

韦炜无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少不得还是我们两个老油条出马吧。”

于是,这桩差事就由苗韦两个人领了,立刻收拾了一番,启程前往秋浦。

就在无奇他们在神鹤山庄翻天覆地的时候,苗韦二人也于当日下午总算赶到了秋浦。

本来他们想着,尽快地查明案情,备不住还能在第二天早早地返回京城。

但谁知道,这一去,竟成了不归路!

就在钱代司瘫软之后,春日上前把地上的信捡起来。

她看了眼,也惊了:“是……”

无奇跟蔡采石凑过来:“苗、苗师傅?”

刚才钱括说什么“死了”,他们以为是苗韦两个所办的什么案子里的人死了?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但无论如何想不到,死的居然是自己认识的,而且还是苗可镌!

最不能相信的是林森,他看着那张纸:“苗大人?这、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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