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画像之人(2 / 2)
白倾羽手中画笔一顿,唇角勾起,看她一眼:“你说妇人眼尾有韵味可以,说我眼尾有韵味,很奇怪。”
“嘻嘻,”傅思滢边笑边伸出手指,顺着白倾羽的眼尾弧度,虚空勾画一下,“深情款款的韵味,不分男女,甚至不分老少。”
看着她的手指在眼前轻轻一扫而过,白倾羽的眼眸光彩略有失神,似乎被那一勾带走神思。
傅思滢未有察觉,又道:“回想起来,那位曹二小公子的眼尾和曹夫人一样、和你一样,都是这般拉长一点扬起的,很好看。”
听她提到曹二小公子,白倾羽的神情有些许的复杂。
如果曹夫人真的是他的生母,那曹二就是他的亲弟弟。一个在七岁就被母亲亲手卖掉,一个却自小享受着母亲的疼宠,这不得不让白倾羽心头发酸,一时间难以肯定自己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亲弟弟有多么喜爱。
傅思滢本来还想再说说曹二小公子肤白貌美的可爱模样,一低头,看见白倾羽垂下眼眸认真作画,不言不语,神色有几分晦暗不清,她当即顿住口舌。
察言观色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心中琢磨,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多替人美言总是对的。
“曹夫人出门在外不辞辛苦地寻找长子,曹二小公子也日日夜夜跟在母亲身旁一同寻找未曾见过面的兄长,一起辛苦。我第一次见到这对母子时,曹二小公子正因为水土不服,病恹恹的。后来因为意外,母子二人还曾在開封城外留马车过夜,没有吃喝。”
“对了,你知道吗,在開封时遇上晋国人闹事,我师兄袁悉出手教训了晋国人,因此被曹二小公子崇拜。袁悉的高大英勇,让这位小少爷想象出了兄长的影子,在他的心目中,他从未见过的哥哥会和袁悉一样,高大威猛、身手不凡、胆识过人,甚至……”傅思滢笑,“甚至还能替他分担曹夫人的责骂!”
看着画笔越来越缓慢的白倾羽,傅思滢最后缓缓道:“曹二真的很希望找到自己的哥哥。”
随着最后一句话,白倾羽的画笔停下。他收手将画笔放到一旁,抬起面容,神情忍住感慨,显得凝重。
他张口,又闭住,几次犹豫后,才说:“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期待又害怕。如果曹夫人真是我的生母,我尚且对母亲当年的亲手发卖无法释怀,又何况对一个未曾谋面、没有感情的弟弟。虽然依你所说,他是个好孩子。”
面对心情沉重复杂的白倾羽,傅思滢作为一个局外人,不好空口说什么劝他大度宽容的话。
片刻,犹豫地伸出手,在白倾羽的肩膀上拍拍:“你母亲能一步一步地寻找你,就足以说明一切的辛酸了。别多想,船到墙头自然直,嗯?”
白倾羽偏头看向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嗯。”
画像还没完成,白倾羽继续提笔画画,根据傅思滢的描述,很快,一个美妇人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盯着纸上与曹夫人模样身姿有七成相似的画像,傅思滢满意地拍手:“我描述的不具体,能画成这般已经很好了。曹夫人就是这样,你瞧,瞧这眉眼是不是与你有些相似?”
白倾羽盯着画像失神。
在傅思滢满怀期待的眼神中,良久,他却颓然落座,捂住自己的头,口气极为失落地道:“我……”
他的反应和傅思滢料想中的很不一样,也不激动欣喜、也不失望遗憾,而是怪怪的。
“怎么了?”傅宰相好奇,“和你母亲姜氏长得不像吗?”
“不是,是我……我、我不知道像不像!”白倾羽惶然抬头,满目无助惊慌,“我原以为母亲的样子一直深深刻在心底,方才作画时还模糊得在对比这里会不会像、那里是不是一样,但现在……看着成画,我却想不起母亲的半点模样,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之前的所有记忆都像梦一样虚幻。”
他如此失神茫然的神色,引得傅思滢随他一同发愁失落。
离开母亲时,白倾羽只有七岁。孩童的记忆本就模糊,又何况如今十四年过去。再说了,十四年了,其母姜氏的长相模样是否永葆青春,还真是不一定。
眼看白倾羽如同黄粱一梦惊醒后的颓然仓惶,傅思滢连忙安慰:“你、你别急,让你画像本就是个……嗯,能提前看看以缓和思母之情的事儿,有个念想。其实,这画像不管像不像,到时候若是曹夫人来到皇城,还是要让你二人相见相问的。”
傅思滢拿起画像看:“你别纠结了。不管你幼时的记忆再模糊,一旦你母亲出现在你面前,你还是能凭模糊的记忆认出的!唉,今日答应为你描述作画,是想让你开心,可不是想让你失落难过的。”
白倾羽闷闷应一声后,摁住额头,垂头不语。
这时,去亲手下厨的李氏开开心心地回来了,跨过门槛就招呼傅思滢和白倾羽:“去,都去洗洗手,该用膳了。”
说话间,走到傅思滢身旁,看到她手中的妇人画像,李氏好奇一看,张口便道:“嗯,这画上的妇人是谁,是倾羽的娘亲?”
傅思滢一怔,愣愣看母亲从她手中接过画像。看着画像,李氏夸赞:“白夫人真是端庄秀美啊,也难怪能生养出倾羽这么俊朗大方的儿子!”
本是情绪低落的白倾羽同傅思滢一样,怔怔愣愣盯着李氏,越听李氏所说,眼眶睁得越大。
李氏刚夸完,话音一顿,眉头皱起:“诶,等等,白夫人是长这样吗?我之前在平城也见过白夫人呀,是……这副样子……吗?”
先不管自个儿娘亲的困惑,傅思滢没忍住,问:“娘,您怎么看出这是白倾羽的娘?”
“眼睛呀,这不是一模一样嘛,”李氏理所当然地说,“别的画得不细致,不过我也再猜不出另有其人了?怎么,不是倾羽的娘亲吗?那是谁,倾羽的姑母或姨母吗?”
“呃……”傅思滢看白倾羽一眼,看到白倾羽明显神采有所恢复,她转转眼珠子,说,“他想画他娘亲年轻时候,大概就是十四五年前青春貌美的样子,讨他娘亲开心,但是画出来以后,他觉得和他小时候记忆里的娘亲长得不是很像。”
“哦,怪不得,我就奇怪怎么和在平城见到白夫人的时候不一样。”
对此,李氏很不在意,将画像还给傅思滢,挥挥手:“嗨呀,这有什么,小时候的记忆能剩多少?落笔时怕不是在回忆,而是在想象了。就说嘛,这眼目和倾羽很像,敢情是画着画着,画成自己了!哈哈。”
闻言,傅思滢和白倾羽双双配合着干笑。
李氏摇头:“都十四五年了,你们知道妇人家的变化会有多大吗?思滢,你可记得娘十四五年前长什么样吗?”
顿时,傅思滢黑脸。过分了啊,十四五年前她才一两岁的,能记得什么?
李氏笑,感慨地说:“十多年前,我呀,接二连三地生育你们姐弟三人,再加上颇受本家的排挤磋磨,那时我才二十出头,便看起来人老珠黄,憔悴极了。你若是知道娘亲那时候长什么样,你一定不敢相信和你眼前的娘亲是同一个人!别说是你,我都认不出自己呢。”
傅思滢诧异:“差别这么大吗?”
她回头,急切看眼白倾羽,和白倾羽对视。
白倾羽眨眨眼,忽然开口:“我别的记不清,但是能记得十四年前我娘亲很瘦弱,弱不禁风。”
不等她开口,李氏接话道:“哦,白夫人年轻时候很瘦弱吗?如今真是富态丰腴啊。”
李氏是在说平城的白夫人,傅思滢则回想曹夫人的身姿相貌,点头:“的确丰腴,反正不瘦弱。”
音落,白倾羽的脸上散去阴霾,难为情地笑笑,从傅思滢的手中接过画像:“我倒忘了人是会变的。我记不住娘亲十四年前的模样,娘亲怕是也想象不出我十四年后的模样。”
见白倾羽释怀,傅思滢总算松出一口气。
随同李氏去膳堂洗手用膳,在用膳前,注意到白倾羽仔细认真地将画像卷起绑好,生怕有半点折损,傅思滢扭头问娘亲:“娘,那画像真的和白倾羽像?”
“像呀,”李氏点头,“要是画瘦点,说不定更像。”
白倾羽又高又瘦,脸庞线条顺滑利落,颌骨削窄,而画像上的曹夫人脸颊和下巴都很圆润。
想了想,傅思滢遗憾:“要是有一面白镜子就好了,白倾羽可以照白镜子好好看看自己,亲自对比一下和画像是否相似。”
李氏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白倾羽落座一旁,听到这话问:“什么白镜子?”
提到白镜子,哎呀,这可是提到傅思滢的心头好了。
“是我前几日和母亲入宫时,在太后那里见到的。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那镜子白净透亮,映照起来清晰无比,”傅思滢倚脸回想,面露喜爱之色,“我照了那面镜子,才是这辈子第一次看清自己长的什么模样。”
李氏冷不丁开口:“长的什么模样?”
傅思滢痴痴地说:“真漂亮呀。”
李氏:……
白倾羽:……
一众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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