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女 第245节(2 / 2)
沈秋辞自陈自己是鲲鹏,却是有名而无权,只被推到人前做样,数年前他被北派往大梁,目的是挑动大梁与北疆之争,可他并未如此,不仅几次叫停了暗杀之事,连薛重私通南吴的信都是他送到裴道真手上的。
字字句句,几乎可以让人替他他唱一曲大忠之曲……为他对当初北疆如今大黎的“忠心”。
“……勾结拓跋氏的不是他,他当时被西北不留行众人架空,只是送进拓跋部的质子,拓跋践死了,拓跋昌应该还活着,一会儿写信给裴道真,让他把人送来认认。”
“在赵启恩眼前转了个圈儿跑到渭水杀我的人也不是他派的,他根本不知道此事……给他看了仿制□□,他认了是巴蜀精工所造,是不留行首领所有。”
又翻几页,卫蔷挑了下眉头:
“总算看见几句能有人佐证的,沈秋辞当年在汉水与我有数日同行之缘,他祖父确实可能是南吴从前的太傅沈契。”
放下文书,卫蔷问封莺:“你做鱼肠做得久,觉得他有几分像是那个不留行的首领?”
素来在卫蔷面前直来直往的封莺一时没有说话。
做鱼肠要有两双眼睛,一双看清事之真,一双要洞悉人心。
“八分,只是还没证据。眼下只有他毒杀不留行救了荆州百姓一事,大概是真的。”
阴沉沉的天倒不怎么冷了,院门大开,能看见秘书们或是戴着襻膊,或是干脆穿着半袖短衫整理着各处的文书,虞青蚨和苏长袖端着新烙好的肉饼招呼旁人吃饭。
卫蔷对着封莺点了点头。
“金陵城将破,不管他是鲲鹏还是金乌,此时这般出来,都是极有避罪之嫌。他有什么想见的人,想做的事么?”
“林昇。”
被审了一日一夜的男子落魄已极,极白的衣衫脏污不堪,遮眼的布也落在地上。
春日里飞过大江的鹤由人擒住折了翼。
北风中撑着雪的竹子被折断倾倒。
皆不过如此。
背靠在冰冷的石墙上,他只垂着眼,声音极低:“我想见一个人,叫林昇。”
……
沈秋辞在胜邪、鱼肠两部与监察司联合建起的的审讯室里呆了足足十日。
他是定远军迄今为止掌握的不留行里最大的鸟,依他所想,酷刑加身是免不了的。
没想到明知他是敌手,又被怀疑身有大罪,这些人也没有屈打成招的意思。
只有一层一层被连番审讯后的疲惫压在身上。
旁人到了这时候,哪怕再坦荡只怕也觉心神不定,他却在每日得以喘息的三个时辰里睡得越来越好。
饭食也不算差,虽然是陈米混着粟,也都是新做的,看守他的讯官和狱卒吃的也与他差不多。
牢房里一日日湿热起来,审讯过后,沈秋辞心平气和地问能不能给自己换一床被子。
如今审他的讯官是新来的,也心平气和地应了他。
等沈秋辞回到牢房靠着角落坐下待了一刻,有人缓步走到牢房外,接着是门上镣锁被打开的声音。
沈秋辞连忙站了起来:“多谢……”
软软一团棉被放在他怀里,有人轻笑:“不谢。”
薄被从沈秋辞的怀里往下掉,被来人接住了
沈秋辞惊诧一笑:“林大侠!?”
“我刚巧从金陵回来传信,被胜邪部找来还以为是我偷喝酒的事儿被查到了,不成想是沈郎君你干了大事。”见他步履踉跄,林昇索性将薄被接过来替他铺在石床上换下了能掐出水来的旧被。
沈秋辞在她身后,隐约能看见她的腰间并未悬有兵器。
“胜邪部的讯官还来问我咱们是如何相识的,我也据实说了,之前只知道是沈翁带你逃命,原来你们是得罪了南吴的杨氏。”
一边说着话,林昇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放在了沈秋辞的手心。
“要进来也不容易,炖肉之类加了香料的一概不行,这是悬钩子,正当时吃着还挺甜。”
软软的布帕在沈秋辞的掌心散开,沈秋辞的另一只手摸了一下,是细软似乎披了一层小绒毛的小果子。
“悬钩子,我吃过。”他拈起一颗放进嘴里。
林昇单手夹着换下来的被,站定对他说道:“这几日我每日都来看你,有何想吃的再与我说。”
沈秋辞悄然点头。
倒显出了些稚童般的乖顺。
林昇往外走了两步,他又突然开口:
“隔了这许多年,我还是拖累你,实在不该。”
瘦高的女子身上穿着黑色皮甲,越发显得蜂腰长臂,身姿挺拔,回过身侧头看着沈秋辞,她说:
“只隐约听闻你做了不少大事,你筹谋许多年,定是竭尽心力。我本想说若沈翁得见你今日,恐怕未必欢喜,可他终究是见不到了……失家无亲,如浮萍在世,能抓住什么便是什么,自问己心,能自称一句无愧已足够。当年一条巴掌长的鱼和你分吃我都未觉拖累,如今又何必提起这词让你自己难过?”
沈秋辞怔了怔继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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