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 / 2)
丁瑞说完,抬头看了主人的脸色,他摸不到门前锅后,于是索性磕了头,悄悄退了出去。
瞥见菖蒲一脸的不安,王溪伸出手去,握着她的手心,感觉到那掌心里头都是汗,摸着却是透凉的,她从腰间抽出一方绢帕,拉过她的手,默默地替她拭汗。
菖蒲缩了一下,蜷起手掌。
她做奴婢的在这上头不能做主,强压心内不安,最后只是试探地唤了一句,“夫人?”
王溪抬头,报以宽慰一笑,“你放心。”
菖蒲肩头微微松了下来。
“就算走个过场,他也要问过我的意思。”王溪漫道,却字字清晰,听着有些绝然的意味。
她们主仆之间,交情深厚,一句话就能明白过来,菖蒲从惶然到焦急,又到现在的感激,五味陈杂,重重点了下头,闭着眼睛,两行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窗外头半勾斜月,这样的天气,院里头静悄悄的一丝风声都没有。
半个时辰还不到,齐靳就回了怡墨院。
菖蒲见老爷回屋,顺手取走了一只茶杯,不着痕迹地走开去。
既然准备驳回去,这第一句话谁来说,如何说就显得尤为重要,王溪不同平日,先就开口,“老爷刚才差了丁二爷过来,说有菖蒲的事情同我商量,我见二爷神情不安,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事?”
事情原本是很明了了,只这样一说,却让齐靳不得不有所表示。
这一点子手腕齐靳自然看得懂,他瞧了眼自己的夫人,不即回答。
短暂的沉默,两人心里都有所领悟,只是事情对于两人皆是“休戚相关”,自然谁也不肯先做让步。
齐靳考虑了一会,卷了卷袖口,神态自如地答道,“正要问问夫人的意思。”
王溪双眼一抬,“哦?”
迎着她的眼光,齐靳是何等角色,马上就发觉了她的态度,他略一皱眉,“令公今日说他‘中馈乏人’,家中大小诸事没有个得意的人料理,他向来闻得你的名声,又见过菖蒲,想要菖蒲过府接应。”
王溪不动声色,“原是这样,那老爷如何说?”
这是明知故问,齐靳冷不防地碰了个软钉子,他本要说众人都在,又是头一遭开口,他不好为了一个丫头驳他面子,无奈答应,但这样的软话说不出口,只扯了一抹笑,也换了态度,“这自然是好事,菖蒲贤惠能干,从我们府里出去,将来有了结果,也是你做主人的替她着想。”
“有了结果?”见他拿了阃教之言,说的冠冕堂皇,王溪也挂上了笑,“敢问老爷,是做妻还是做妾?”
齐靳端了杯盏缓了一口,“这个节骨眼上,菖蒲身份所限,不能马上当这个‘填房’,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过个两三年,自然也要将她扶正。”
“那就是没有说定规,老爷,”王溪转头看他,半带着笑意,“这样的事,菖蒲毕竟是我的丫头,怎么都应当先同我说一声。”
话里有着质问的意思,只是态度仍旧滴水不漏,齐靳颇感意外,但不能置诸不应,于是答到,“这不正在同夫人商量?”
王溪瞧了瞧外头,带着些歉意说道,“看样子老爷已经应允了,我这里如今不答应,倒叫老爷难做人,我妇道人家终究心中歉仄。”
王溪这一句是峻拒,没有留半点余地,齐靳一愣,但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反问,“哦?这桩事情夫人觉得有何不妥?”
“这一是年齿不相当。”
齐靳摇摇头,“令公精神好得很,看上去像三十多岁,才干和脾气都是没话说的。”
王溪看了看他,并不接话,自顾说下去,“二来丁二爷来的时候菖蒲也在我身旁,她跟了我多年,从江苏到这里,我日日辛苦,她也没个空闲,见她淌眼抹泪的,我做主人的不能在终身大事上逼她,更不能让她委屈,不论他根基深浅,至少要明媒正娶,断不与人为妾的。”
这是敞开天窗说亮话,也不避讳前头的故意做作,话是没必要再谈下去,齐靳也不愿太伤和气,他想了想,觉得事情不应操之过急,于是找了个借口,先就出了屋。
离了院不知何往,夏日里头虫声四起,从月洞里头望出去,见三折桥下头月印池中,于是踱着步子,过去散一散。
方走了几步,只听后头唤了一声,“大哥!”
回头一见原是齐斯。
“大哥,正要寻你,愚弟有事相商。”
齐靳带着一丝倦意,淡道,“你说。”
“愚弟听说今日秦酉秦侍郎登门拜访,可确有其事?”
见他大哥点了点头,齐斯精神一震,“我听闻他学富五车,文倒三峡,且很通时学,声名赫赫,我见过他替人写的八行,着实佩服,还劳大哥替我引见。”
齐斯说罢,先就做了个揖,但见他大哥面上似有愁容,不等他点头,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大哥可是有烦难之事?”
齐靳从不是个多话的人,并不回答,只摇了摇头。
齐斯笑笑,“那就是今日吊唁,有所感怀了。“齐靳觉得很奇怪,眼底现出一丝疑惑。
齐斯抬起两手,看了看周身,“他们家公子是我同年,如今在业馆里头是同一个翰林教习,我今日去时已在午牌时候,大哥那样郑重,我不好沾了你的光,倒让同年也一道敬了我。”
这行事很是通达,齐靳点头,“你做得对。”
“今日听闻令府丞要抬举嫂子的心腹丫头,这样子‘堂客’,‘官客’一道,交情就不一般了。”
听到这话,又想起适才之事,齐靳皱了皱眉,“事情兴许要有些变故。”
齐斯一听有些纳闷,但他向来脑筋快,立马就想到症结所在,“可是嫂子离不开她?要留在身边?”
齐靳摇了摇头,未免有所误会,约略将意思说了。
没成想齐斯听后,竟呵呵地笑了起来,他觉得有些不尊重,继而又按了下去,“我常说大哥见得事明,这‘薄言往朔,逢彼之怒’,如今的丫头,这都是有心思的,我见菖蒲姑娘平日里头的行事,像是存了些志气在身上,嫂子讲的是情分,不愿强人所难,”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大哥,为弟的有个主意,你可愿一听?”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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