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台 第2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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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过。”青唯默然片刻,“她是先昭化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听说很得先帝恩宠。”

“是。先帝在世时,先皇后去得早,当今何太后那会儿只不过是个妃,连‘贵’字都没冠,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后宫的主理之权,都在荣华长公主手上。

“这事本来不合规矩,但长公主的驸马,当年是投沧浪江死谏死的,他死了后,先帝做主,把她接回宫来长住。

“……沧浪江,长渡河,洗襟台,这些事一桩接着一桩,在咱们这一辈人的心中,始终是过不去的,先帝怜惜荣华长公主因此丧夫,非但把她接回宫里,还把她与驸马爷的儿子带在身边教导,给他封了王,就是后来名动京城的小昭王。”

青唯提灯走在一旁,静静听他说完,问道:“义父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章鹤书此前拟书奏请重建洗襟台,朝中大员相争不休,昨日旨意下来,说此事官家恩准了。”

“洗襟台要重建了,荣华长公主回京了,玄鹰司也复用了,静水流深,下有暗涌,义父看着漩涡起,想喘口气,所以多说了几句。”

曹昆德的步子在甬道口一扇小门外停驻,顺着小门望去,能够看到一截更深的甬道,内里似乎连接着一处巍峨的宫所。

青唯不知道,在这深宫里,有这样一所殿阁,里面住的不是帝王,也不是宫妃,而是一对久居深宫的母子。

风很大,殿阁外的铁马在寒夜里叮啷作响。

曹昆德收了步子,掉头往来路上走,“义父这个人,或许不是什么好人,终究不会害你。当年洗襟台坍塌,烟尘太大了,浸到了这深宫的水里,浑浊得很,所以陷在里头的人,不得不一个一个带上面具。”

铁马声太吵了,青唯跟着曹昆德往来路走,忍不住回过头,再度望向那座殿阁。

殿阁还掌着灯,似乎里头的人还未安睡。

可是再往里,她便望不清了。

“这深宫啊,义父也只带你在外围走上一遭,不会让你往内里涉。因为你不知道,那些面具底下,究竟藏着什么人?他们会对你好,还是会利用你,害了你。”

……

深夜,昭允宫灯火未歇,廊檐铁马在风中狂乱作响。

一名宫婢端药走到宫门口,对门前的小黄门道:“拿杆子把这檐铃取下来吧,省得搅扰了殿下歇息。”

小黄门称“是”,寻杆子去了。

宫婢于是端着药往里走,穿过主殿,到了内殿,将药搁在梨花木高几上。

内殿除了医官,还侍立着侍卫与厮役,里侧有一个床榻,榻上床幔高挂,一旁的柜阁上搁着一张银色的面具。

江辞舟从混沌的梦境中清醒过来,闻见的是一股熟悉的,刺鼻的药味。

他缓缓睁开眼,眸光不再如几日来时昏时醒那般涣散,慢慢有了一点神采。

医官探身过来,试探着唤:“殿下,殿下?”

江辞舟喉结上下动了动,“嗯”了一声。

医官立刻吩咐:“殿下醒了,快,快拿药来!”

朝天称是,大步取来药汤,与此同时,德荣快步走内殿门口,对适才的宫婢道:“殿下醒了,快去通禀长公主殿下。”

宫女颔首,疾步赶到昭允殿门口,声音散在深秋的夜风中,“快去通禀长公主与官家,小昭王殿下醒了——”

第29章

昭允殿的宫灯一盏一盏亮起,不多时,荣华长公主就到了。

秋夜有些凉,下头早烧了炉碳,阿岑在前头为长公主打帘,长公主快步来到榻前:“与儿,你怎么样?”

江辞舟靠着引枕坐起身,他的脸色还很苍白,没答这话,只问:“母亲怎么回宫了?”

荣华长公主每年入夏去都大慈恩寺清修,要入冬了才回。

“朝中闹得这样厉害,疏儿处境艰难,你也卷入其中,我如何不回来?”

赵疏正是当今嘉宁帝的名字,嘉宁帝的母亲早逝,儿时一直被养在长公主膝下。

“你怎么想到去玄鹰司了?”荣华长公主又问。

“……官家复用玄鹰司,希望能借机查清五年前宁州瘟疫一案。他独木难支,我便应了他去做都虞侯。”江辞舟顿了顿,说道,“这也是舅舅过世前,唯一的嘱托。”

长公主却忧心道:“你已做了五年的江辞舟,而今应下这玄鹰司的差事,朝廷那些人,岂能不怀疑你?你不避锋芒倒罢了,章兰若让你留下拆除酒舍,摆明是为了试探,你怎么还……”

话未说完,江辞舟的眸光微微一动,他别开眼,看向搁在一旁银色面具。

长公主知是自己关心则乱,触及他的心事,抿了抿唇,很快收住话头。

她在江辞舟的榻边默坐一会儿,转头问身旁的阿岑:“药煎好了吗?”

“好了,医官搁在小炉子上温着呢。”

阿岑很快取了药汤回来,又说,“奴婢里里外外都打点过了,除了官家与昭允殿这边的,没人知道殿下回来。”

阿岑是这宫里的老人儿了,她办事,长公主一向是放心的。

长公主将药碗递给江辞舟,说道:“与儿,先把药吃下。”

汤药的气味刺鼻浓烈,江辞舟接在手里,一时没饮,半晌,只道:“我想试试。”

这句话乍听上去没头没尾,可话音落,整个内殿一下子就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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