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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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口里的冷宫,如今万籁俱静,靡丽中透着腐败死气。

说是靡丽,是因为有女子面色疯狂坐在大殿之上,用穿着绣花鞋的脚,死命踩住宫婢头颅。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宫婢被迫磕起了能让额骨碎裂的响头来。

不出片刻,鲜血横流,在灰白石砖上绘就了幅色泽凄厉的卷轴。

那宫婢还在不断地求饶:“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啊!莲嫔娘娘,饶命啊!”

“莲嫔?娘娘?”不知过了多久,女子才停下动作,像是咀嚼啃噬这几个字般,“哈哈哈哈,封号剥夺,打入冷宫……我早就不是娘娘了呀!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

她起身,走到宫娥面前,抬手按在宫婢头上。那触碰温柔和善极了,甚至心疼人般摸了摸宫娥的头。

宫娥心惊胆颤:“娘娘——”

秦云杉笑意也扭曲疯狂,逡抚的掌心猛地下按。

“咚!”

“是在嘲讽我吗?!”

秦云杉尖叫怒骂,和宫娥头颅碰地声,同时响起。

猛烈敲击一次尚嫌不过瘾,她又提拉起宫娥散乱发髻,抬起、撞击,抬起、撞击,往复数十次后,本就奄奄一息的宫娥,彻底动弹不得,额角冒着鲜血,头骨凹陷,倒在血泊里,说不出话来。

跟随秦云杉十几年的贴身仆人,可太清楚她家小姐脾性了——以往在秦家,小姐也是如此这般折磨人。

特别是暗换庚帖之事暴露后,小姐性子愈发乖戾。宫闱里隐忍三四年,对她来说……

已是极限了。

对比以往小姐柔笑弱质,还是这副模样,更无违和感。

秦云杉发泄完一遭,平和下来,起身踢了脚烂泥般瘫软的宫娥,忽然问道:“你说,五婶会拿那信当真,杀了咱们的尔玉殿下吗?”

仆人抖了抖,如实答道:“奴婢不知。”

秦云杉咯咯笑道:“我那五婶啊,对我这被秦云琪顶替救下的性命,也疼惜几分。要不是让她得知庚帖是蓄意更换,而非凑巧拿错,她对我真的没话说。可惜了。她想儿女想得疯魔,你说,她是会下毒,还是会下刀子呢?不过就算胆怯踟躇,不敢动手——”

秦云杉冷笑道:“我也在这里等着那位呢。只要她敢来,我就让她死无全尸。”

兰妃那个狗东西死咬不放,李江蘋也敢踩她污蔑,还有黄妃临门插手,这猝不及防的攻势背后,隐没暗处的那双眼、那个人、那些布局……

秦云杉咬牙切齿,恨不得啖肉饮血:“谢、重、姒。”

仆人被她喑哑的怨毒声吓得,抖了一抖,心知肚明这是凌迟大罪,可主子疯魔,下人也只能跟着战战兢兢服从。也有人想过告密,被秦云杉挑了脚筋,现在还关在暗房里。

之前她送饭时,看过一眼,腿脚都腐烂了。人却还活着。

冷宫依旧清冷,荒凉一声乌鸦啼鸣,昭告不详。

鸟雀从宣府枝桠斜飞而过,琴音绕梁,引得几只青鸟收翅落下。

今日,宣珏虚惊一场,本以为这鸡飞狗跳的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一边抚琴,一边琢磨江州司之事。

忽然,墙上又传来动静,下意识望去。

只见谢重姒又招呼都不打一声,轻车熟路跃进庭院之内,手里捏着个物什,看他在古木下独坐抚琴,将那东西抛掷过去。

泠泠琴音倏然顿住。

谢重姒抛来的是个香囊。正好落在琴弦缝隙间。

圆溜溜的香包,药草芬香,青色的锦缎上缝了松竹古柏,还有一只云雀当空,针脚密缝精致小巧。随着尚且震颤的琴弦抖动。

宣珏微微一愣,就听到谢重姒对他说道:“欠你的香囊。不过,你今晚不是去池院玉兰花下抚琴吗?我本以为要等你会儿呢。”

“春将过,玉兰花谢了。”宣珏抬指勾起悬挂红线,将香囊握入掌心,“制式不大一样,看来不是宫里统一缝制的。”

谢重姒大大方方承认:“不是呀,我自个儿的针线活。比雕刻稍好,这个你可以佩戴。辟邪安康。”

宣珏笑着应道:“是。”

今夜月色甚浓,早月将出,他恰好在一汪月色下,神色温和地不可思议,所有将尽的春色都仿佛拢归眸中。

宣珏问道:“殿下来,只是为了赠个香囊?”

“不是。”谢重姒沉默半晌,上前一步。

右手虚抚他肩上伤痕。持续月余的浓郁草药味仍未散去,清淡苦涩,像是在提醒谢重姒——那日大雪,郎中换药时,她在外室焦急踱步,不经意抬头时看到的狰狞刀疤。

她轻轻说道:“今儿师姐又提到裴久,我就想到你受的伤了。离玉,我当时收到云岫的密信,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是梦到前世太元六年。

宣珏离京独行的那一年。

她向来不会放纵往事伤痛蔓延,负面情绪浮于虚表居多,不敢让心魔得逞以伤自身。

但……心疼还是难免止不住。

他是孝期将满,冬末离京的。其实也根本不算守孝,无收殓无烧纸无祈福无叩首。“判臣”之家,戴罪之身,任何一丝对逝者哀伤眷念,都是对皇帝忤逆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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