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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苏茜茜平时就挺笨的,经常忘事。穆荣也不疑有他,把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原来所谓的计划,与其说是引林雪儿出丑,不如说是我们集体表演愚蠢的恶人来烘托她的纯洁无瑕。该计划居然是:我们集体炫富,耻笑林雪儿穷酸,说她不配来这个高级的宴会。
这个计划中唯一略带智商含量的部分,就是难听话都留给璐璐和穆荣来说,我只负责在一边微笑。这就叫做兵不刃血。
我被这个愚蠢的计划惊呆了,半天才问穆荣:“这倒霉的计划是谁想出来的?”
穆荣吃惊地看着我:“当然是你啊!我当时就反对了,跟你说做好自己就行了,如果厉烨不珍惜你,你也别搭理他。你都忘了吗?”
我无言以对,这苏茜茜的弱智程度总是刷新我的认知。厉总裁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这穆荣又是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我连忙说:“你说得对。放弃放弃!怪麻烦的,再说这么对待别人也不太好。”
“你能这么大度当然最好了。不过,她不是你的情敌吗?你真的想通了?”
“嗨,多大仇多大恨呀。就算是情敌,我也不能笑话别人穷呀。穷又不是什么罪过。坏人才笑话别人穷呢,对吧?”
没想到穆荣听了这话,立刻露出了看圣人一般的眼神。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一字一句地说:“茜茜,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孩子。厉烨真是有眼无珠,才会对你不珍惜!”
“啊?我干什么了?”
“你刚才说的话呀!”他深情地看着我:“你说穷不是罪过,不能笑话别人穷。”
我怀疑地问:“这难道不是基本的常识和教养……吗?”
他也呆住了:“对啊!”
我:“……是吧?”
他想了想,说:“按说这确实是个常识。但我真的太久没有听人说过这样的话了。我这几年只听到大家吹捧厉烨那样的人。我很高兴是从你这里再次听到这个常识。其实,你说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你一直都是个特别单纯善良的女孩子……”
我噗嗤一乐:“单纯善良还笑话别人穷?”
“不不不,你以前真的很善良,幼儿园的时候,大龙欺负我,我打不过他,你就往他的番茄汤里放辣椒面。那时候我就想,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他眼中带着温柔的回忆的目光:“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你和厉烨在一起,好像就有点变了。尤其是,林雪儿出现以后,你突然开始做一些奇怪的……”
“蠢事?”我已经大概明白了:“是不是我的表现就像白雪公主的后妈,灰姑娘的姐姐?”
“也没有那么严重,但确实就有点,显得不那么像个好人……”穆荣大概很怕得罪我,连忙补充说:“但是我知道你心底还是很善良的,这一切都怪厉烨!所有人只要一靠近他,就会变得很奇怪。”
这句话让我更加确定,见到厉烨之后,这个梦境一定会出现新的转机。
我和穆荣约好了晚上一起出门的时间,就各自准备去了。去晚宴当然要穿礼服。这些天早上忙着出门和穆荣鬼混,都没顾得上享受苏茜茜的豪华更衣间。我记得那里有个很大的礼服区。这回我可要好好挑一挑。
我心目中的礼服有两种,一种是大明星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穿的那种优雅的长裙,另一种是美剧精英云集的会所里,女人们都穿着的袒胸露背的精致小黑裙。
但苏茜茜的礼服却不是这两种。她所有的礼服裙子都是迪士尼公主风。颜色缤纷,款式复古,形状夸张。有的镶着亮片,有的缀满了花朵,大部分都有精致的蕾丝。如果不是细看那手工着实精致,面料也都很昂贵,我会怀疑这都是她从淘宝买来的,产地义乌。
而且,当我走进这个礼服区时,灯光还自动感应,一下子变得格外明亮绚丽,还响起了欢欣愉悦的背景音乐。
如果你在现实生活中问我,我会对这样的衣服嗤之以鼻:幼稚,浮夸,成年人穿这种衣服,只适合出现在漫展上。我们职场女性,永远要优雅,要干练,要成熟,要如一杯香醇的红酒,让人不知不觉中沉湎、迷醉。
但是此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梦里,我看着这满橱的粉蓝粉红珠光白,埋藏在心里的欲望悄悄醒来。在现实中,我死也不会承认,这些才真正是我从小学时起,做梦都想要的那种梦幻打扮。
第13章 签到
很多女孩子都会在童年时期被妈妈打扮得像个小公主,拥有满衣橱的公主裙。等她们长大了,就会渐渐嫌弃自己曾经挚爱过的脑残风,开始向往成熟的打扮。要做名媛,要装酷。
可是我,从小就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上幼儿园时,有天我假装无意地对妈妈说:“小雪演出时穿的那条裙子好漂亮啊。”
我不敢直接说我想要。在我们家,小孩子让家长给买东西是不对的。小孩子不应该乱要东西。
我妈妈很合理地回答:“那是上台穿的。如果你需要上台表演,我们可以跟小雪借一下。”
我妈妈总是很合理。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买这种容易脏,容易破,平时穿出去很奇怪,又价格不菲的演出服呢?家里并不富裕,消费一定要有足够的合理性。能省则省。钱要用在刀刃上。只穿一次的裙子是没必要买的,借就可以了。女孩子也没必要太漂亮,免得分心不好好学习。
整个童年时期,我几乎没有穿过合身的新衣服。新衣服总是要买大几号,因为小孩子长个子快。我妈妈的目标是一条裙子至少要陪伴我两到三个夏天。所以,等到衣服终于大致合体时,已经旧得令人难堪。
从小我就知道,钱要省下来,将来供你上大学。
我知道我的妈妈说话算数。如果我真的赢得了上台演出的机会,她一定会去帮我借一条美丽的裙子。甚至,说不定她会为我买一条。可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没有这种机会。
穿着漂亮裙子登台演出的机会永远归于那些漂亮的,能歌善舞的小女孩。而漂亮和能歌善舞并不总是天赐。更多的情况是,那是她们父母的力量。一节节的才艺班,一次次的演出经验,一场场的考级和练习,头发怎样梳,衣服怎样搭……全都需要时间和钱。长大了才知道,钱和时间经常根本就是一回事——如果父母足够有钱,就不必都去工作,就可以专门拨出一个人来打扮和栽培他们的孩子。
那些从小学乐器和跳舞的女孩子,上台自然是表演她们由金钱和时间堆积出来的才艺。但是我,上台又能表演什么呢?背课文还是解方程?可想而知我总会落选。
我唯一上台表演的机会就是大合唱。站在后面。穿着白衬衫,黑裙子。唯独一次,学校很重视,专门去儿童剧团给我们借了表演的衣服。但那是“红歌比赛”,大家穿的是八路军服。
在学校里,演出的机会并没有那么多,通常是儿童节,或者元旦。起初我以为这次六一没选上,下次还有机会。小时候你总会以为,童年很漫长。可是后来才知道,所谓童年,也不过是区区十二个儿童节。而且前三四个大家都没什么印象。所以,说起来只不过是失去了几次演出机会而已,却导致我永远不曾是那个拥有小公主一般童年的小女孩。
中学后,升学压力全面统治了我的人生。从初中开始我就知道,我必须考到最好的高中,才有机会上大学。那时我并不知道上大学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我从小被迫放弃了打扮、娱乐与冒险的机会,似乎就是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一刻,漫长童年里那些无数窝窝囊囊、灰头土脸的瞬间,就总算是有了着落。
我没有辜负学历给我的机会,努力工作数年以后,一件几百块钱演出服对我来说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可此时我已经出落成了一名姿色平平的青年女白领,内在美是我唯一的武器。我不能穿夸张的、花里胡哨的公主式演出服。别人笑两句幼稚算好的,搞不好还会以为我这个人有点毛病。
当然我可以买一件藏在衣橱里,自己穿上自己看。可我又不能接受自己居然还这么不成熟,在心里偷偷地喜欢这样的衣服。而且,这样感觉就更像有病了。
就像平时别人问我喜欢的电影,我总会甩出一些又老又拗口的名字,比如,库斯图里卡。天知道我多么想回答,其实我喜欢看开心麻花的全部。我怕别人看见我不够优雅,不够聪慧,不够成熟,不够老练。因为我生来缺乏优势,只能靠这些后天的修为武装自己。
知性干练是我的盔甲,它武装我,保护我。可也令我失去了任性的资格。
但是此时此刻,在这场莫名其妙的梦里,我有一张幼稚的面孔和灵魂。这个躯体的主人年轻,美貌,不需要负任何社会责任。她有一个可以尽情任性和肤浅的人生,有资格成年以后仍然穿成迪士尼公主。
我的手指一件件划过那些肤浅炫目的裙子。最终我在一件白色公主裙和粉色蓬蓬裙之间举棋不定。我先试穿了白色的那件。看到镜子时,我觉得几乎可以决定了。这条裙子剪裁得体,质地优良。它是我日常审美和心中秘境的完美结合。我甚至觉得,回到现实以后,我真的可以买这么一条裙子放在衣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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