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梁东升与立花正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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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罢,王博仁收拾餐桌,

“师父你今天教我什么啊?”

“今天我可要歇歇了。”立花伸了个懒腰,“你看这不有一个现成的代课老师么?今天你就抓紧机会,请教大东哥吧!”

大东闻言一脸诧异:代课?什么课?还要请教他什么?

这是只听立花又道:“出来蒲,不会玩是不行的。你看你,有女仔跟你说话都脸红,出面的人见了都笑到面黄啦。今天你有运气撞见东哥,还不让他教教你如何拣女之类的?”

大东见王博仁那双堪称纯情的大眼睛转而望向自己、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更觉莫名其妙。再看立花,竟已躺回了躺椅上似要午睡,更把《故事会》盖在脸上,一副闲人莫扰的架势。

被王博仁连架带请地让进屋里,原来他要自己教的竟是如何混江湖的技巧法门。可哪有人专门学这些!转而问了王博仁不少情况——原来这里是内地福永,立花已在这里落脚快半年了。大东心中一算,那可不就是传闻他与擒龙同归于尽的时候。

时至黄昏,又简单吃了顿晚饭。大东身上有伤,又被王博仁缠着说了一下午话,此时实在疲累,便去睡了。立花早便将卧房让给大东,自己睡在客厅。

大东心中有疑,自然睡得不踏实,似梦似醒,好像又回到了火石洲浴血厮杀。梦里似听得雷声滚滚,大东骤然惊醒,正是午夜的时候。起身缓了好一会儿,干脆去躺厕所,开门却见客厅里没人,移前几步至窗口向外一看,果见门外那破躺椅上,一点忽闪忽闪的火光——是立花正在抽烟。

大东正想着要不要出去与立花说说话,却听窗外问道:“是东哥吗?”

真是机警如此啊!大东心中感慨:“是我。”说着,走出门去。

“东哥怎么睡不着么?”立花坐起身,“是在想香港那边的事?”

大东点点头,从一旁拖了张小马扎坐下:“我想联系下船,早点回去。”

原是大东从战场被救下来,身无长物更没有证件,想要正常过关回香港是不行了,只能联系蛇头乘小艇、走水路回去。

“你着急知道火石洲的结果?”

大东摇头:“早知晚知有什么所谓。再说无论输赢,也都得善后。”

立花闻言,默了小片刻:“东哥你……是真正的大哥。”

“这么抬举我?”大东笑了一声,“你立花不也是港九道上响当当的大哥。”

“不一样的。我说的是另一层意思。”只听立花认真道,“人家叫我大哥,不过是客气一句。到底我来来去去,不过一条友。你跟我不同。你是那类会为别人负责任的人,也负得起这样的责任。”

大东闻言沉默。立花一时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福永是个小镇,周围都是渔村,民风还算纯朴。此时下半夜,街上全无人迹,远处十字路口方有一盏如豆的路灯;马路边竟也能听得虫鸣之声,啾啾呦呦。

“立花你……为什么救我?”半晌,大东突然开口。按理说,立花与洪兴众人是死党。尤其是太子,多少是为了他才发起火石洲这样的世纪大战。可他却于两军阵前上,夹硬救走自己。这在太子等人眼里,岂不是白眼狼一样的行径?

“为什么救你?”只见立花按了烟,淡淡道,“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自己是好人?大东闻言苦笑出声。捞偏门的哪有什么好人!自己至多算是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罢了。好人两个字,他却自觉有愧。

这时却听立花喃喃又道:“这世上好人没好报的事已经太多了。我能阻得了的,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大东闻言,细细打量立花的表情——月色下虽瞧不太清楚,他却莫名感受到了对方此时情绪中的点点愁怨;皱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做人还是要向前看。立花大哥也请务必节哀。”

关于九妹之死,大东也闻得不少八卦。就算不是同为东英门人,这事也有违祸不及妻儿的江湖规矩。还有说九妹死时腹中还怀着立花的孩子,却不知真假。但想来若是真的,更是人间惨剧了。

立花闻言一愣:他让自己节哀,难道是知道自己在缅怀九妹么?真没想到这个素以硬净(1)出名的江湖人竟也如此心思细腻。立花愣了片刻后,朗然笑道:“多谢东哥关怀了。”

说起来,他两人皆靠私钟妹起家。搞黄业的,不能说都是咸湿佬,但难免油腻,便说自己当年也多少轻浮。偏这位东英社的金牌马夫,稳重中竟有那么一丝丝板正,岂不是新奇?立花此时不免好奇大东的过往,边想着边打开冷柜上的锁,拿了两支珠啤出来对着磕开,递了一支给大东:“我记得刚认识东哥的时候,你正准备结婚呢。小弟没缘赶上东哥的好日子,这酒算是今天补上敬意!”

“结什么婚?”大东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与立花碰了一杯,“我九一条、七一条(2)的,没的连累了旁人。”

立花也是通透的人,听这话里的意思,大东与自己怕是同为天涯沦落人。

立花原是极道杀手,早年在日本也有些江湖势力。他相貌英俊、举止潇洒,从来极有异性缘。彼时的他也一直游弋花丛、乐此不疲,直到遇到了没落贵族小姐由贵,坠入情网、难以自拔。然而不久后,由贵在家族安排下被迫嫁给了山口组新贵原青男。年轻气盛的立花忽遭如此横刀夺爱,自是不肯干休,之后便接下了暗杀了山口组头目的任务。虽则功成,却无法在日本继续立足,是以避祸来港。在港期间,他先结识了太子,之后与陈浩南、大飞等人逐渐打成一片,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没成想几年后,立花与婚姻不幸的由贵偶然重逢,当即是干柴烈火、珠胎暗结。而后发现始末的原青男,竟当着立花的面将由贵勒颈至死。这件事对立花冲击很大,是以之后很多年,他都未与任何女子再有牵扯。

直至他遇到九妹。

九妹纯善俏丽、身有正气,是水灵爱徒,十杰中排名第九,堪称巾帼不让须眉。立花与水灵生死斗后,遭东英追杀,一次对峙时挟持了九妹才得脱身。此后逃亡过程中,两人互生情愫。虽然立花与水灵是公平比武,但立花到底是九妹的杀师仇人。两人几经患难,恰似西门吹雪与孙秀青,能走到一起着实不易,原本也已远避泰国,奈何还是逃不过江湖人的宿命。

“东哥你知我们日本人是怎么表白的么?”只见立花仰头望向夜空,如是问道。

大东笑着调侃:“你们日本的东西,我看过的那些里面,都不需要什么表白!”

立花闻言也笑,又片刻,才轻声道:“日本人交往其实很含蓄的。一方若是说,‘今晚的月色多美啊!’对方回一句,‘风也很温柔。’便是两情相悦了。

“那时我自恃有能力,一次性根本解决这些问题。可结果只能看着她被一段一段送回来,最终也没个全尸。我若是当时不那么自负、不存什么侥幸心理,哪怕是一辈子亡命天涯呢!或许九妹也不会死……我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孤魂野鬼、苟且偷生。东哥你刚才说,做人要往前看。可我却觉得前面什么也没有,也就无需再看了。”

这字句虽然凄惶,但立花的神态却既无哀伤、也无愤怒,极是平静,像在说什么不相关的人一般。大东此时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立花会诈死远走。他不禁想起自己与舒淇当年相守的短暂日子——那正是他打天下的时候,似乎每天都有事情冒出来,牵着他忙忙碌碌、汲汲营营。想来舒淇跟着自己,根本也没过得几天安生日子。反而是他自己,想起家里有个人等着他,还有楼道里未及进门便闻见的炒菜香味,让他体会了仿佛是世间最熨帖的幸福。

只是他到底还是不配这样的福气。甚至,去年过年时,当他在人头攒动的年宵花市、在那“长长狗狗”的玩具摊前,再次感觉到那样温柔的悸动时,竟又生生错过了。

默了半晌,大东才低声开口:“只要还活着,就没什么绝对的事。你今天这样觉得,可能明天也是、明年也是。但只要你还活着,就不见得永远这样觉得。”

“东哥这话我反驳不了。”立花闻言又是那样朗然地笑,“那我还是拭目以待吧!”

的确,来日方长。第二天晚上,立花送大东登船返港。

“东哥,我有件不情之请,想拜托你。”

“唔使客气,请尽管说!”

只见立花叹了口气:“我那个小徒弟王博仁,是个一根筋的傻孩子。他想入黑社会,不是图利图威,是有桩他自己的心愿要达成。东哥你之前也见了,他实在不是这块料。江湖路,步步险。还想烦请东哥,看在我的面子上,看顾他一二。”

“那是自然!你放心,他若回去香港,你就让他来找我。别的不敢说,我绝不会让人欺负了他。”

“那就多谢东哥了。”

“是我该谢你。只是大恩不言谢,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大东抱了抱拳,“立花大哥,请务必保重。”

立花笑着摆摆手,竟先大东一步,转身而去了。

(1)硬净:原意即“硬”,引申为坚毅。

(2)九一条、七一条:引申意为一无所有,原意的话亲们可以自行百度噗噗

这句俗语在电影《跛豪》里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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