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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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朔盯着皇后,顷刻间明白了她未出口的话。

他带着七分失望,三分不解,压着声质问顾言薇,“朕说过多少次!朕要的是你顾氏女为朕生下的中宫嫡子,不是随便什么女人的孩子都能来继承朕的大统!朕的话,你究竟明不明白!”

“可是臣妾无能!”顾言薇死死忍着泪意,虽已丢脸至此,她还是不想再堕身份,在皇帝面前露出乞怜求恕的嘴脸,她与宗朔四目相对,咬牙道,“陛下,臣妾总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您的中宫皇后不能一直膝下单薄,臣妾需要王氏,需要脸面啊!”

宗朔被这句话几乎气个倒仰,“是朕没给你脸面吗?从腊月至今,朕除了中宫皇后,何曾幸过旁人!!你需要孩子,朕没给过你吗?这后宫女人加起来,朕待谁能比得过你?杨淑妃不必说了,林氏、谢氏,朕再宠她们,可叫这两人越过你半点位置?林氏有孕时,连谢小盈都知道劝朕多来看你,朕对你重视至此,你竟还嫌不足,叫朕给你脸面,朕还有什么脸面没给过你?!”

顾言薇闻言瞠目,连牙齿都开始格格发颤。

皇帝这话什么意思……谢氏女私下里竟怜她无子吗?

她虚着声问:“陛下……臣妾才是您的妻,谢氏粗鄙,她凭什么……凭什么……”

堂堂中宫皇后之宠,彼时竟要靠区区一个美人来邀?

宗朔也察觉自己失言,一时懊恼,拂袖道:“朕与你说的不是这件事。你不要管旁人,只想一想王氏!朕知道她是你魏国公府选进来的人,这一回先放你们一马。若再叫朕知道,外戚胆敢干涉朕的内宫,朕断不会轻饶。”

第82章 皇后再病 谢小盈闻言目瞪口呆,她指了……

“昭容, 奴适才在永巷看到,陛下往凰安宫去了。”

平乐宫内,烛台密燃。昏黄灯火下, 身姿窈窕的尹昭容正以一片薄薄的银叶片, 轻轻刮扫着矮几上刚捣好的檀香末儿。

一个模样极俊俏的内宦躬着身子跪在不远处的地上,用极低的声音回禀着。

尹昭容动作丝毫未停, 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早有预料。

待那内宦小心翼翼向前膝行几步,才借着烛光看清尹昭容嘴角扬起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她一贯清淡冷傲的面孔上,终于像春意侵染过的傲雪寒梅, 渐渐化开冰霜,露出了温暖的破绽。

尹昭容没直接给出回应,顾左右而言他道:“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你们做事容易春困。念先, 明日起, 宫内就换胜肖兰香来熏吧。多加两钱炮制过的樟脑,气息提神, 正合当下的时节。”

尹昭容难得说这样长的句子,名字唤作何念先的小宦一听就笑了, 他知道这是昭容心情好的标志。何念先一边称是,一边忍不住恭维:“恭喜昭容,您这一算, 真是步步都走在点子上了。”

“运气而已。”尹昭容微笑着说了一句。

确实是一次不错的算计, 也确实是老天爷这一次愿意给她好运气。

二月底的时候皇后就开始为王氏铺张,裁衣造钗,六尚局里暗流涌动,隐隐就有皇后要提携王氏的风声传起来。皇后悉心选香, 特地命人去金福宫讨了皇帝爱用的几种香饼来焚。可惜皇后不知,金福宫惯用的几种香全是出自尹昭容手,春日熏衣用蔷薇花水,冬日熏衣用梅花衣香,陛下问政时熏华盖香,读书时用雪中春信,召幸嫔御则以紫瑞香助兴。用量加减,短缺少用,常路都会直接派内宦来报给她听,好叫她提前准备,免得短了皇帝的使用。

照理说合香、制香的事,倒也无须一个昭容亲力亲为,但这已是她与宗朔多年间的默契。尹昭容用自己多年的退让,去成全宗朔与皇后的举案齐眉,恩爱互信。宗朔则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许她过问自己的近况,也在金福宫里为她留了一条随时能通消息的人路,圆满了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尹昭容研香多年,与香为伴,最是知道这气息上的精妙。只要用得好,必能让人在闻到香气的时候就会想到与香有关的人。譬如那一味“雪中春信”,就是她嫁人前自己书斋里常用的,因她在书斋泡得久,衣衫上常常会沾这味香,宗朔偶然间称赞过一次,是以聘入东宫后,尹昭容就独用这一种。虽然合制起来并不容易,但她乐在其中。

久而久之,宗朔果然记住了这香与她的关系。成元元年,这一味雪中春信,尹昭容便经常路手献给了皇帝。她特地叮嘱过,此香清雅凛冽,匀和绵长,最宜读书时使用。此后,皇帝果然每逢读书就会使人熏上“雪中春信”,自然而然,就会想起两人昔日赌书泼茶的少艾时光。

因金福宫用香盖是得尹昭容指点,皇后命人取香时,尹昭容就已察觉其痕迹行径,于是她特地交代金福宫的内宦多了一句嘴,将紫瑞香在嫔御进幸时的用法告诉了皇后。紫瑞香中须加半秤羊胫骨炭合和窖藏,羊胫骨灰性热,向来有治男子肾亏精弱的药用,是益阳之品。因此紫瑞香用在内闱帐中,自然是为着皇帝考量。

这一味香还须以酒化开,所以其味浓烈,香意深远,正合了皇后心意。因此隔了几日,金福宫果然有内宦上平乐宫来求,道紫瑞香数目不够,烦请昭容合香添上。

尹昭容虽不管宫内庶务,但她毕竟入宫多年,自有耳报神。

皇后在春来榭的安排算得上是大动干戈,因春樱花期极短,一阵风,一场雨,就足够叫西苑的景色败下大半。

尹昭容甚至不需要特地关注皇后与王氏那边的动向,她只派人盯着樱林的花势,到了至盛至浓的时刻,随口在晨省时同自己身旁的婢子提了一嘴,命人去剪几束樱枝回来插瓶赏玩。

她与淑妃晨省前站班位置相邻,杨淑妃不可能听不见。

以淑妃近来与珍婕妤相伴的次数,不愁她二人不趁这时节去赏樱。

尹昭容原本没什么大盘算,她只盼着珍婕妤能遇上皇帝与王氏,不论皇帝与王氏能否成事,只要其中搅进了一个珍婕妤,皇帝势必要压王氏以哄真正的爱妾。

当初赏菊夜宴,珍婕妤都能有本事把皇帝从皇后的安排里哄走。区区一个王氏,自然不会是她的对手。

只要珍婕妤在这件事里横叉一杠子,以皇后性情,定会怄个半死。皇帝指不准也要与皇后起龃龉,帝威甚,顾氏的面相看着越来越命薄,怕是没多少时日去承载这样威严专横的帝王丈夫了。

这其中每一步的算计,都并非尹昭容刻意为之。她也不希求一击即中,能成事自然好,若不能成,定然还有别的机会。她已经等了七年,就不怕再等下一个七年。

顾言薇活不过她,金冠凤印,夫妻之名,她尹若蘅失去的,总能拿回来。

只是尹昭容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回,她不仅运气好得出奇,每一步都能顺水推舟地成了事,而且皇帝震怒,当晚虽去了凰安宫,竟未留宿,斥责完皇后便就离去。

彼时各宫都下了钥,尹昭容并没能第一时间得知。

直到翌日清晨,待她到凰安宫晨省时,尹昭容因与杨淑妃分坐在第一列,是以清晰地看到皇后近乎枯槁的脸色。厚重的粉掩不住顾言薇眼下的憔悴与失落,以往耀眼的凤凰金冠,都跟着显得暗淡起来。

皇后就这样强撑了四五日,忽地有一天,何念先小跑着进了长乐宫的正殿。

长乐宫不论婢子内宦,都由尹昭容严规以训,无人敢这样轻狂,独独何念先是个例外。他风风火火地迈进大殿内,手撩起珠帘,碰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尹昭容正跪坐抚琴,被人扰了,立时蹙眉抬首,见是何念先,她的表情才微微一顿,只是仍未见什么喜色,依旧是那副冷清模样,“念先,你放肆。”

何念先跪到了琴头一侧,叩首道:“奴知罪,请昭容先允奴回话。”

“你说。”

“启禀昭容,皇后殿下……病了。”

……

“皇后又病了?”

清云馆里,谢小盈正侧歪着身子,让荷光给她揉腰,冷不丁听赵思明进来报这个消息,她颇有几分错愕。谢小盈懒了几日没去晨省,也不怎么关心外头情况,此时不免感到突然。

她摆手叫荷光先停一停,有些勉强地坐起身,奇怪地问:“近来宫里也没什么大事需要皇后张罗呀?皇后怎会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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