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 章 争高下狮虎对阵 决胜负英雄斗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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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顺利通过韩境,踏入魏国,在大梁城外指定地点扎下营寨。

张仪以魏王名义犒赏秦军生猪三百头,活羊三百只,鲜鱼一百担,粟一千石,马草三百车,马料一千石。张仪又以相府名义,借给秦军粟五千石,草料若干。两项相加,若是用得节省,三军可支一个月。

惠王与魏嗣虽然心疼,却也无话可说,一是秦人是为魏国才远征的,二是这些军需,原本就是人家秦国“借”过来的。

劳军仪式完毕,张仪才得空闲,吩咐随行魏人先走一步,自与秦军主将司马错携手步入秦国中军大帐,把酒言兵。同席陪酒的是两员副将,公子华与车卫国。

酒过三巡,司马错搁下酒爵,朝张仪苦笑道:“相国大人,你是把在下放在火上烤啊!”

“将军何说此话?”张仪拱手。

“不瞒相国,此番远征,在下是心事重重。”

“将军是怕打败仗吗?”

“非也。在下虽说无知,却也晓得,世上本就没有常胜将军。”

“既如此,将军何以心事重重?”

“唉,”司马错怅然叹道,“在下心事有三:一是此番出征,王上并无死战之意;二是孤军远征,而对手是两败大魏武卒、击杀庞涓的齐国五都之兵,三军将士口中不言,心存忌惮;三是在下所带来的五万条汉子皆是一等一的锐卒,在下败不起啊!”

“呵呵呵,”张仪倾身,盯住他,“听将军此话,是要完胜齐人喽!”

“既然出征,必须完胜!”司马错收起心事,握拳,运劲。

“呵呵呵呵!”张仪多笑出一个字,直回身子,摇头。

“咦?”司马错急了。

“将军胜不得!”

“这……”司马错目瞪口呆,看向公子华与车卫国,见二人也是愣怔,转盯张仪,“相国大人,难道您是……要在下败吗?”

“也败不得!”张仪再次摇头。

司马错三人再次晕头,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望着三人的样子,张仪长笑几声,缓缓举起酒爵, “来来来,诸位将军,为大秦锐卒远征齐国,不胜、不败,干!”

张仪一饮而尽。

三人谁也没端,连知晓内情的公子华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

“喝呀!”张仪目光鼓励中有催促,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

公子华、车卫国在迟疑中饮尽,只有司马错执爵不动。

“司马将军?”张仪朝司马错亮亮手中的空爵。

“在相国大人说出此番征齐的锦囊妙算之前,这一爵在下不敢喝!”司马错干脆将爵置于案上。

“好吧!”张仪放下空爵,盯住司马错,“在下问你,东方列国无一不视秦国为虎狼,而今,虎狼之师横跨万里征齐,将军敢战胜吗?”

“这……”

“将军若是战胜,战胜的好处一分捞不到不说,将军反将恶名传扬于列国,列国原就视秦为虎狼了,见秦卒又是这般凶狠,连战败庞涓的大齐之师也击败了,只会因恐惧而抱成一个团,结在苏秦的纵麾之下,同仇敌忾。那时,别的不说,单是将军的五万锐卒回归故乡,怕也是个难哟!”

司马错倒吸一口凉气。

“至于将军如何败不得,在下就不多说了!”张仪目光闭起。

司马错服了,抱拳:“谢大人指点迷津!”

“诸位将军,”张仪睁眼,看向三人,“此番征齐,不是真征,只是象征。在下不要几位去与齐人决生死,只要几位吓一吓齐人,给魏人,主要是给老魏王,壮个胆。否则,”指指自己鼻子,“在下的日子就不好过喽!”为几个空爵斟酒,“来来来,就算是劳苦几位,为在下帮忙,干!”举爵。

几人释怀,全部饮干。

“说吧,相国的这个忙怎么个帮法?”司马错放下酒爵,笑了。

“诸位请看,”张仪从怀中摸出一张他早已备好的麻布图,摊在案面上,指着一条黑线,“三军可沿这条线行军,过宋境,沿楚国昭阳东进路途,杀奔齐境。不过,不是围薛,而是由这儿(指鲁地)作势向北,锋指临淄。齐人必起三军迎战,双方可在鲁地布阵。”

“为什么选在鲁地?”车卫国不解。

“原因有四,”张仪看向他,“一是做给半途而废的楚人看,让他们瞧瞧大秦锐卒是如何征齐的;二是做给齐人看,让齐人明白大秦之师虽说是伐齐,但并没有踏进他们的国土;三是做给天下看,鲁国是礼仪之邦,大秦之师是出兵过鲁,是征伐不义不礼;四是确保后方无虞。在下已与宋王谈妥,变宋地为我腹地。双方在鲁地对阵,我进可攻齐,退可入宋,而齐人入宋,却要忌惮宋师。”

“咦,”车卫国越发不解了,“鲁地既为礼仪之邦,我们选在礼仪之邦作战,怎么又成了征伐不义呢?”

“哈哈哈哈,”张仪长笑几声,“这个正是在下要求几位的。”

自斟一爵,饮下,“此番出兵不同寻常,无论是过宋还是过鲁,你们都要做到法纪严明,显出大秦威仪。山东列国无不视秦为虎狼之国,视秦卒为虎狼之师,此番出征,恰是我们证明自己的机会,你们必须做出样子,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作正义之师、礼仪之师!换言之,你们

不可扰民,不可失礼,不可失义,行军布阵,皆要循规中矩;营外出行,务要军容整齐。宋君、鲁君在下全都讲妥了。泗下列国无一不受齐人的气,无一不在心底怨恨齐人,也都晓得秦人是不会要他们土地的,也不会要他们草木的。相反,这么多的辎重供养,于他们还是一笔难得的生意呢,所以,他们绝对不会为难诸位。”

见张仪打出此等算盘,三人叹服,抱拳道:“相国高谋,末将敬从!”

“韩王可恶!”得知秦人安全越过韩境,抵达魏地,齐宣王恨极,一拳砸在几案上,“魏人伐他,寡人舍死救他;秦人伐我,他非但不救,反倒借道于人,这这这……”

“唉,”田婴半是感叹,半是为韩王开脱,“秦人要借,韩王不敢不借呀!关键是,我们如何御敌?”

“唉,”宣王亦叹一声,“要是晓得如何御敌,寡人就……”

“田忌将军可有音信?”

“你说得是,他不肯回来!”宣王不无懊恼道,“楚王封他君了,在黔西。使臣见他时,他刚要上路。使臣好说歹说,他只是不肯哪!”

“是哩!”田婴接道,看向宣王,“臣已奉王命,令五都之兵计十万人应征,五万赴阿城大营,五万发至临淄,听王命御敌!只是,臣听说,应役兵士寻出各种借口,甚至不惜花钱疏通司徒府,不想应征啊!”

“哦?”宣王惊道,“为什么?”

“风闻秦卒皆是虎狼,一到阵上,不顾一切向前冲,照面就是割耳朵!”

“岂有此理?”宣王震怒,“上战场就是赴死,怕什么割耳朵?”

“是呀!可传言不是这么说,传言说,秦人不是大魏武卒,是什么样的耳朵都割呀!死人的割,活人的割,拿枪的割,没枪的割,战死的割,连投降的也割……他们什么也不要,只要耳朵!”

“这这这……何处来的传言?”宣王震惊。

“是从魏人那儿传来的。河西之战中,不少魏人扔掉兵器,跪地投降,可秦人不管,一手刺人,一手割掉左边耳朵。侥幸活过来的个别士兵,也是只有右边一只耳朵呀!”

“可恶!”宣王一阵恶心,握紧拳头,有顷,盯紧田婴,“婴弟,我们没有退路了。急迫之事是主将人选,稷下汇聚天下英才,可发榜征聘!”

“臣受命!”

田婴回府,使人写出榜文,请宣王盖过玺印,张悬于稷下。

稷下沸腾了。

苏秦是在宣王张榜的第三日回到稷下的。

苏秦站在围看榜文的人群里。

榜文是一块木板,做工精致,大意是,凡有治军筹策之才、能主将三军抗御强秦者,必封将赐侯。

立榜三日,阅读者众,却无一人揭榜。非稷下无人,实乃主将三军抗御强秦,实乃天大之事。自己头颅事小,三军数万人马尽皆系于一人,这是谁也不敢轻易担当的事儿。学者们纵有辩天驳地之才,但要他们背负几万生灵,这个压力实在太大。

审看一会儿,苏秦没有回他的小府宅,而是吩咐飞刀邹直驱远在郊外的匡章宅第。

匡章的宅子濒临淄水,有十几亩大,林木茂盛,清静宜人。

苏秦沿小径走到尽头,现出三进院子,俱是土墙草舍。

柴扉掩着。

苏秦敲门,匡章的御者兼仆从走出,认出苏秦,迎进,将他带到匡章书房。

书房位于草舍最后,可以从窗口观赏淄水。

房门大开,苏秦朝仆从摆下手,自行进来。

匡章仍在案前席坐,面前摆着两捆竹简。苏秦打眼一看,就知是孙膑留下的。竹简没有摊开。

匡章显然在冥想状态,对来人视若不见。

苏秦在他对面坐下,良久,轻轻咳嗽一声。

匡章睁眼,见是苏秦,惊喜:“苏大人!”

“呵呵呵,”苏秦拱手,“有扰章子了!”

匡章回礼,尴尬一笑:“在下……以为是下人送水来呢,慢待了。”

苏秦瞄向他的两捆竹简:“看这样子,章子当是烂熟于心了。”

“字字珠玑啊!”匡章慨叹,“可惜在下愚笨,日日研习,也不过是记个词句,离苏大人要求的入心、会意尚差甚远!”

“听到章子说出此话,在下就放心了!”苏秦拿过竹简,摊开,又合上,一脸微笑地盯住匡章。

“苏子可为秦国而来?”匡章直入主题。

“正是。”苏秦目光刚毅,“这一战我们必须打赢!”

“是哩!”匡章点头,“苏子进来那辰光,在下正在思考如何御秦。”

“思考妥否?”

“尚未成熟。”

“说说看。”

“就军师所论,用兵在于奇,在于动,在于攻其必救。无论是孙武子伐楚,还是军师战魏,用的皆是此策。”匡章看向两卷兵书。

“章子欲以此策御秦?”苏秦问道。

“非也。”匡章摇头,“若在下御秦,当反军师之道。”

“哦?”苏秦倾身,盯住匡章。

“因为情势不同。”匡章闭目,似在背诵台词,“孙武子伐楚之时,楚强吴弱;军师战魏之时,魏强齐弱。吴军袭楚,用的是轻车,移动迅速,利于袭远。军师战魏,用的是骑卒,神出鬼没,利于造势。无论是孙武战楚,还是军师战魏,皆是远征他国,战场在境外。远征之军,

宜动不宜静。今日战秦,情势迥异,是秦人远途伐我,战场在我境内,军师之策宜为秦人所用。”顿住,似是在寻找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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