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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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顿先生举起手来,用力砸下,全团爆出两个整齐的和弦,接着进入宏大而悠扬的开场。才演奏没几个小节他就挥挥手,示意大家停下,「大提琴,可以进来得更乾脆一点吗?渐强的时间更短一点。中提琴和第二小提琴,少一点旋律,多一点节奏。我们从头再来一次。」

陈奕韦坐在人群之中,重新感受自己变得渺小,成为巨大洪流之中的一员,不再与之对抗,或是独自一人穿梭其间,这让他回想起了学生时代拉乐团的时光。观察指挥的动作,揣摩他的意图,同时和自己的理解对照。从最后一排的角度望出去也很新鲜,明显看得出有人的弓在琴弦上空挥,或是在强音时耳边传来微弱的噪音,用各种技巧掩饰自己没有练习的事实。但专业还是专业,即使视谱也有一定水准。

纽顿听着乐团如他所愿地奏出紧凑而恢宏的感觉,各个乐器渐渐融合在一起。明明只是一个新人加入,气氛却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小提琴那一侧更是紧张得彷彿能看见火花在空气中流窜。明明首席就坐在前方,每个人却不住想往后排偷瞄。第二小提琴在讨论弓法的时候,只要陈奕韦出声表示意见,其他人就急着到处借橡皮擦,把首席原本的弓法给改掉。

纽顿先生静静站在前方,等待讨论结束。他想:也许这样适度的刺激对乐团而言也是件好事。

陈奕韦的同桌倒是快被他给逼疯了。他老是忘记翻谱,在换弓法的时候又不做笔记。只要一个音拉不准,隔壁就会投来一个视线,不带责备,倒更像是好奇:怎么连这都拉不准?那种态度比什么都还要伤人。这人明明才刚被录取,应该没有时间练习这首曲子才对,为什么还是能拉得这么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坐在第二小提琴的最后一排?

指挥背过身去对低音部说话的时候,陈奕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谱架上,本以为他终于要露出怠惰的本性,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小小的萤幕上好整以暇地看起密密麻麻的总谱来。

同桌想:天才的世界果然是凡人无法企及的。

排练一结束,所有人都急着回家,只有陈奕韦一个人衝到台前缠着指挥问个没完。纽顿先生被他缠得不耐烦,却又不能在团员面前赶他走,只得耐心地回覆他所有的疑问。陈奕韦来问的不只有第二小提琴的部分,更多是从乐曲全貌的詮释来发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处理这些细节?他这才明白,陈奕韦是真的跟他耗上了。一路讨论到音乐厅的工作人员来清场才被赶出门去,纽顿先生收拾好总谱飞也似地奔下台,松了一大口气。

陈奕韦慢慢收拾完,背着琴走向出口,才刚拐过弯,便看见玻璃门外站着他不敢面对的人。

夕阳将她照得面色红润,一旁的行李箱影子一起被斜阳拖得长长的,看来一下飞机就直接赶了过来。拘谨的西装裤和素面衬衫依然那么合身,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发丝有分凌乱,眼眶似乎有些红肿,不知道为什么哭过了。

陈奕韦曾经想过无数种重逢的情景,想故作轻松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却迟迟无法踏出那一步。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才想到该去找另一个出口。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个令他牵掛的人,又或许是害怕从那人口中听见哭泣的理由是为了自己。

一头黑色捲发从鼻尖前窜过,莱斯里推开玻璃门飞奔而出,热络地和她伸手打招呼。忧愁的眉头马上梳开,绽放出绚烂的笑容。莱斯里不知道对她说了些什么,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抬手撩起垂到眼前的发丝。

车子在路边停下,莱斯里衝上前去帮老师开车门。纽顿先生缓缓踱步上了车,车影远去,消失在道路尽头。那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陈奕韦还来不及理清自己的思绪,脚步就这么迈出去。一对上她的视线,刚才还笑得那么开心的面容垮下来,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他有点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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