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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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辰是在深秋,今年格外得冷,容城已经落过雪了。我原本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翘了功课,却没躲过家里头那个望子成龙的老爹,还是被赶去了太学院。他也不想想,龙生龙凤生凤,儘管他们都说我长了张聪明伶俐的脸,可我毕竟是他的嫡亲儿子,就算冯平章活过来亲自教我,我也成不了什么博学多才的鸿儒大家,最多便是得了蒙在鼓里的路人几个羡艳钦佩的目光——喏,那可是太学院的太学生,冯幻冯平章的门生。

他们岂会知道,是我爹暗里使了大钱把我塞进去的,若是教冯平章知晓,不知会不会从棺材里气得跳起来。

我月前就看中了家里布庄那块上好的织锦,盼星星盼月亮地挨到今日好不容易穿上身,一出门就被萧瑟的秋风吹去了三魂七魄,这愈发让我想念起了家里的地暖铜炉、驼绒毛毯和羊奶茶,我哆哆嗦嗦地转头,瞧见阿縝身上穿着单薄的灰色长袍束着腰带若无其事地走在我的外头替我挡掉些寒风。他只比我大一个月,却比我高了两个头,那张英俊却不自知的脸上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嘴唇乾燥得起皮,像是察觉到我在看他,扭过头眨着眼毫无顾忌地同我对视着。

“少爷,你冷吗?”

他虽看起来有些迟钝,却总是很能体察出我细微的情绪,所以我常常觉得这傢伙大部分时候是在装傻充愣。说得文雅点儿,那叫大智若愚。人们往往会被他们高大的外表所欺骗,觉得他们愚笨好欺,这大概同他们伽戎人这数百年一直都被欺辱奴役有关。不过,当今大爃皇帝就是伽戎人,所以他们现在都被除了奴籍,分了土地,地位卓越,早就不可与昔日为奴时同日而语了,只是我想不通阿縝为什么不愿离开我家,偏还要跟着我,以至于我们全家每每见他都有些小心翼翼,唯恐被人告到官府吃不了兜着走。

可阿縝像是什么也不懂,我叫他走,他的脸色惨白如蜡纸,以为是我不要他了。他会睁着那双眼珠子比我们要浅一些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凝视着我,叫我于心不忍,仿佛真是我要将他扫地出门一般。

我常常同他说,本少爷将他留下来冒了很大的风险,叫他得时刻记得我的好。他坚定的点头,发誓这一生都要跟着我、待我好,我欣然,又觉得阿縝到底还是不够聪明伶俐,三言两语就被哄骗着许给了我终身。我不由担心了起来,觉得他这傻乎乎的样子,将来若是出府了自负营生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留下自然是对我比以前愈发得言听计从,体贴呵护,更不可能仗着此刻的身份有半点跋扈要将过去的种种全都报復回来。只是我家不能再将他当下人看待,让我同他拜了义兄弟,他依旧跟着我。

他倒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同我结拜了,我怀疑他其实多半不知道那是在干什么,只知道要留在我身边必须做这件事,他便亟不可待地做了。

虽然他从小便跟着我,同我一块儿长大,我心里确实从没拿他当下人看待,只是这一夕之间他身份的骤然改变让我有些难以言说的彆扭,我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可他却一如既往地容忍着我。

“冷。”

我话音刚落下,他便解开了自己的袍子,要往我身上罩,我大惊失色,呵斥道,“你里头就剩下两件里衣,是想冻死吗?!”

他巴楞着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困惑不解,我半口气没吐出来,连忙上前帮他把衣襟拉好,“我不想去学堂了。”

他想了想,“嗯”了一声,“不想去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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